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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有驚無險

    我誤打誤撞的這麼一喊,老貂竟然真的就有了反應。山裡的野物活個百十多年甚至幾百年,成精了,其實也只不過是學會了人言,這已經很了不得。化出人形,那需要的不僅僅是苦工,還有造化。黃三郎在成精的野物裡面算是頂厲害的,這只人面老貂顯然知道東山黃三郎的名頭。
    「黃三郎,是我朋友。」我看見老貂有所反應,趕緊接口朝下說,同時也不敢放鬆警惕,牢牢抓著八孔青銅球。防止小鬼作祟:「你想必也認識黃三哥?前不久,我們還碰過面,跟麒麟峽的老狐狸一起。」
    說白了,這些成精的野物之間,也是互有所聞的,黃三郎的名頭著實不小,老貂知道黃三郎的本事,本來已經要對我群起攻之了。我一說認識黃三郎,老貂明顯猶豫,小眼睛轉來轉去,一邊聽我的話,一邊不住的打量我。
    我小心翼翼,跟老貂協商,正說著,手裡的孩子哭了起來,那對年輕夫婦一直提心吊膽,在草叢那邊緊張的觀望,聽見孩子哭,算是要了他們的命了,一前一後就猛跑過來。
    「別!」我馬上回頭阻止他們,可是已經遲了。
    貂群本來就躁動不安,老貂也疑神疑鬼,等這對夫妻衝過來。老貂頓時嘰喳一聲叫。身後幾十隻蓄勢待發的人面貂像是一小片烏雲,唰的就撲了過來。
    轟!!!
    年輕人被眼前的陣勢嚇壞了,不由自主的就放槍,他的槍裝填火藥太慢,一槍放出去,還沒來得及重新裝藥,已經被腳下的人面貂給纏住。這個年輕人常年勞作,有力氣,為了護家人,也敢拚命,可是貂群賊精賊精的,開始在周圍繞圈子,把我們三個圍在中間。
    沙沙沙……
    荒山野嶺,孤魂遊蕩,我聽見周圍的草地裡不斷傳來很奇怪的響動,一團一團模糊的影子。就和做賊一樣,在暗中窺視我們。看著這些影子,我就知道是老貂搬來的鬼,那麼多的影子,我真的沒有把握能夠對付。
    老貂坐鎮指揮,人模人樣的。舉爪晃頭之間,已經有了幾分人的氣息。我看見年輕夫婦抵擋的很吃力,被群貂繞的暈頭轉向,肯定吃撐不了多久,而且草叢裡的鬼影子還沒有動,在伺機進攻。十萬火急中,我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拚一拚了。
    以前聽人說過,人是萬物之靈,世間所有的野物,再聰明也聰明不過人,山精野怪修煉千百年,一切也只不過是以人為模本,照著人的樣子的修行,所以一般的山精除了靠驅使陰邪幫它們做事,剩下的本事,基本和老狐狸一樣,以誘惑心神為主,想要直接殺人,也沒那麼容易。我退後兩步,把手裡的孩子交給年輕女人,然後緊握手裡的八孔青銅球,驟然雙腿一蹬,衝著老貂躥了過去。
    老貂沒想到我被圍了,還敢主動攻擊,尖聲叫起來,草叢裡那些鬼影子三五成群的朝它身前圍攏,我舉著八孔青銅球,鬼影子團團亂轉,都被球上的氣息給逼退了。眼見就要衝到老貂跟前,老貂終於無法淡定,趴下前爪,四爪著地想要跑。
    我一腳踩住老貂的尾巴,手裡的刀子直接就頂住它的脖子,老貂一叫,那些正在糾纏年輕夫婦的人面貂全都應聲而來,我轉手提起老貂,對著它們一聲大喝。
    貂群頓時不動了,手裡的老貂在胡亂的掙扎嘶喊,那些鬼影子畏懼八孔球,也不敢靠近,局面似乎一下子被控制住了。
    「我跟你無冤無仇,不想惹事。」我喘了口氣,對老貂道:「我不傷你,你現在退走……」
    老貂停止了掙扎,被我提著尾巴慢慢的打轉,然而,當它的身子從後轉到前的時候,我一下看見了它的眼睛。老貂的眼睛裡流露著一絲狡黠的光,根本就不想被俘虜之後的樣子。
    這雙小小的眼睛,好像一個無底洞,我的眼前驟然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腳下踉蹌著倒退,突然被什麼東西一絆,身子後仰,彷彿摔進了一片沒有底的深淵裡。
    如果換成其他人,這時候已經完全迷失了心智,但是黃三郎傳給我的那篇經文很有用,時常默念,心境會得到一種無聲的昇華。我的腦子也一團糊塗,目不能視物,只不過仍然緊緊抓著老貂的尾巴。
    這一次,老貂才真的急了,它不知道我年紀不大,定力卻這麼深,已經暈頭轉向了還死死的抓著它。老貂一弓身子,在我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貂牙尖利,而且這一口是朝死裡咬的,一陣劇痛。
    但是這陣劇痛彷彿一顆清心藥,劇痛的同時,眼前唰的現出了星光和草地。老貂嘴上都是血,我怕它再給我一口,趕緊把它丟在地上,伸腳踩住它的尾巴。
    貂群一下子放開了年輕夫婦,把我密密麻麻圍了起來,嘰喳亂叫,那意思好像是威脅我馬上放了老貂。
    腳下的老貂嘴角蘸著血,驟然打了個哆嗦,身子猛然一挺,像是昏死過去一樣。貂群一下子亂了套,想要靠近,卻又畏懼我,在身邊轉個不停,嘰嘰喳喳吵的人心煩。我怕老貂又耍詐,可是看了兩眼,我發現它好像是真的昏死過去了,四條爪子直挺挺的,身體和僵了一樣。
    「孩兒他娘,你帶孩子,快走!」年輕人總算得到喘息的機會,手忙腳亂的裝填火藥,這個人倒很有幾分義氣,能脫身了也不跑,趕著老婆帶孩子離開,自己留下來準備幫我。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老貂究竟在搞什麼鬼,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老貂又打了個哆嗦,好像是被凍僵的人回暖甦醒了一樣,慢慢的開始扭動身子。
    這一次,老貂突然老實了,小眼睛依然在轉動,但眼睛裡沒有狡黠,只剩下一抹藏在眼神深處的畏懼。它的兩隻前爪抱在一起,衝著我一個勁兒的作揖。
    「崩了它算了!」年輕人看見老貂就範,就跑了過來,這一場波折把他著實嚇的不輕,抬槍就要對準老貂。
    「不要打死它。」我攔住年輕人,貂群沒對我們造成什麼傷害,現在老貂服軟,就有調解的可能,如果真把它打死了,我和這年輕夫婦以後保準要被貂群纏上。我對老貂道:「現在打也打過了,還要怎麼樣?我說了我是黃三哥的朋友,你還死揪著不放,真要見血了才肯罷手?」
    老貂說不出人話,兩隻前爪不停的作揖,滿是乞求。
    「這次的事情,就算了,我也不會對黃三哥說,你帶著你的子孫走。」我心裡很不捨,但是為了求個平安,也沒有辦法,伸手從懷裡掏出幾塊花九給的銀元:「我知道你們出窩從來不撲空,我身上沒有什麼好東西,這幾塊銀元是真傢伙,給你們當個綵頭。」
    解放前的幾十年間,世道太亂,清末,袁世凱稱帝,民國,北伐,貨幣沒有真正統一過,老百姓對紙票子不怎麼信任,只有黃金和銀元是不過時的硬通貨,一直到這幾年,還有人在用。花九送了幾塊,如今只能忍痛割愛。
    我慢慢鬆開腳,老貂一骨碌爬起來,趴在地上衝我拜了拜,帶著貂群轉身跑了,它一走,周圍那些鬼影也無影無蹤。
    「好險……」年輕人一看貂群退走,如釋重負,趕緊拉著我從草地走出來,對我道:「老弟,我真是看不出你是有本事的,我老丈人家不遠了,跟我去盤桓兩天,容我好好謝謝你。」
    我推辭,但年輕人死都不放手,一定要感謝,其實他也是想讓我一路護送,把他們安全送到家。盛情難卻,我想著他丈人家不遠,而且我一路走的都是荒山,是得找個地方補充一下吃用的物品,最後就答應下來。
    其實,我心裡還是覺得奇怪的,他家的孩子,只有半歲,那些人面貂,為什麼會衝著他家的孩子專門跑一趟?我跟他回家,也是想看看這孩子到底有什麼蹊蹺。
    出了這檔子事,也沒心睡覺了,我們當即動身,第二天早上,就趕到了他丈人家裡。
    他丈人家也是小康之資,日子很好過,姑娘和姑爺帶著外孫回門子,丈人家高興的不得了。小兩口添油加醋把昨晚的事情說了說,他丈人頓時對我恭敬起來,山裡人迷信,對那些有陰陽數術的人都很尊重。家裡好吃好喝的招待,我托他們拾掇一些乾糧,暗中又細細的觀察那孩子。說實話,這孩子看著是沒有任何異樣的,能吃能睡,身上也沒有半分妖邪氣。
    看了許久,我就懷疑是不是那些人面貂弄錯了人家?誤找上了這個孩子?
    我沒打算久留,住兩天就準備走。這戶人家很熱情,每頓都有酒肉,我晚上喝了點酒,回房以後覺得渾身燥熱,怎麼都睡不著,一下竟然熬到了丑時末。
    一過丑時,是人睡的最沉的時候,我終於有了點睏意,剛想閉眼睡覺,就覺得虛掩的門,被人扒開了一條縫。
    我翻身就輕輕跳下來,順著門縫一看,心裡吃了一驚。
    門外沒有其他人,只有那個半歲大的孩子,正孤零零坐在門外,也順著門縫朝屋裡看。
    最(醉)新樟節白度一下~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