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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逼供

    我的走山經驗畢竟欠缺,山槓爺不說,我就沒多注意。這時候再用心去看,猛然間覺得,那幾間蓋在山腳下的房子,一間挨著一間,頭高腳低,就好像幾具特大號的棺材,密密麻麻疊在一起。
    「那房子像棺材!」我看出房子的蹊蹺,立即有點緊張,麒麟峽鬧鬼的傳說流傳那麼多年,吃了豹子膽的人輕易也不敢涉足,怎麼可能有人常住:「山槓爺,咱們先躲一躲,看看情況。」
    我的意思是在暗中觀察下這房子有什麼動靜,然後再做打算。但山槓爺不屑一顧,搖搖頭,拖著手裡的小狐狸,道:「躲什麼躲,咱們在找它,它也在找咱們,如今好容易遇見了,就看誰能降的住誰。」
    山槓爺藝高人膽大,明知會有危險,卻胸有成竹。他很有氣魄,不由自主之間,我也感覺底氣十足,整整行李,邁開大步就朝山腳下走去。
    山裡從來沒有路,人煙稠密的地方,走的多了,就踩出一條路,像麒麟峽這樣的荒地,是沒有捷徑的。我和山槓爺順著崎嶇的山地走了小半個時辰,才摸到山腳邊,太陽完全西落,僅剩下日落後的一丁點餘輝。
    「有人不?」山槓爺在院子外面的破籬笆前喊了一聲,我又仔細看了看,這房子蓋的有年頭了,破舊失修,搖搖欲墜,山槓爺嗓門洪亮,一嗓子喊出去,差點把破籬笆給震倒。:.
    連著喊了有七八聲,院子裡頭一間小屋的門吱呀被推開,緊跟著,一個老的幾乎看不出歲數的老頭兒,佝僂著腰,顛顛的走了出來。老頭兒年紀太大了,拄著拐棍都走不成路,老眼昏花,磨磨唧唧的,從小屋走到籬笆前,足足用了好幾分鐘世間。山槓爺也不急,從容的等。
    「誰啊。」老頭兒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褂子,頭髮又髒又亂,瞇著眼睛打量我和山槓爺,說起來,這倒真是山裡老年人常見的裝束。
    「過路的,天黑了,借個火做點飯。」
    上了年紀的人,身上什麼地方都不好使,一句話翻來覆去說了幾遍,老頭兒才聽清楚,慢吞吞的打開籬笆門,把我和山槓爺讓進去。當時看見這幾間房子的時候,就隱約不對勁,如今走進院子,一股淡淡的潮腐氣息就飄散出來,這種味道,瞞不過我,是那種老墳裡的氣味,只不過我心裡有數,裝著一無所知。
    我們就在院子裡坐了,老頭兒顛顛的拿了倆杯子出來,給我們倒水。這樣鬼裡鬼氣的地方,滴水都不能沾,我們推說不渴,把杯子放到一邊兒。山槓爺一邊招呼我拿出隨身帶的乾糧,一邊兒就揪著小狐狸的耳朵,來回甩。小狐狸吃痛,吱吱亂叫,老頭兒也不坐凳子,朝地上一蹲,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兒。
    「你們是打獵的?」
    「對啊,打獵的,獵獐子,獵狐狸。」山槓爺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那老頭兒也跟著笑,只不過牙齒黑黃。
    「這小狐子啥價錢?」老頭兒蹲在山槓爺身邊,問道:「俺想買。」
    「這小狐狸的皮子沒用,我留著是給娃子玩兒,你買了作甚?」
    「我老了,沒兒沒女,買個小東西做伴,你們打獵,無非求個財,我多出點錢就是了。」老頭兒吭吭哧哧,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紙票,遞給山槓爺,道:「你瞧夠不夠?不夠了再給你添點……」
    「小狐狸我不賣,賣了,娃子要鬧。」山槓爺不接他的錢,推辭過去。
    「嫌錢少麼?我再加。」老頭兒也不鬆口,又給山槓爺加錢,捧了一捧紙票,兩個人推來推去,相互讓了五六回。就在這推讓之間,老頭兒昏沉的眼睛裡驟然閃過一絲亮光,捧著紙票的手也跟著一晃,一縷鋒銳的利光唰的直刺山槓爺的胸口。
    倆人的距離相當近,而且老頭兒出手極快,換了一般人,這一下子是絕對躲不過去的。但山槓爺連眼皮都不動,等到那縷寒光將要刺進胸口的時候,右手猛然一伸,堪堪抓住老頭的手腕。山槓爺的手就像鉗子,老頭兒手裡的寒光再也無法刺進半分,一拉一扯,手裡的紙票散落在地。
    此時此刻,老頭兒的氣勢完全變了,靈動的比少年人都敏捷。手腕子詭異的一扭,從山槓爺手中掙脫出來,轉身就要跑。山槓爺來之前就存著暗中存著戒心,老頭兒快,他比老頭兒更快,起身揪住對方的頭髮。
    嘩啦……
    這一揪,竟然把對方的皮完完整整揪了下來,皮裡面嗖的溜出一道影子,想要逃。山槓爺手裡提著一張皮,但反應奇快,一步上前,另只手一橫,一把抓住那道影子的尾巴。
    我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山槓爺抓住的,就是那只我找了許久的白頭老狐狸。白頭狐狸還沒修到化形的地步,只能靠鬼魅伎倆裝人。狐狸這東西很狡猾,尤其是修出靈智的老狐,賊精賊精的。但老狐狸有個弱點,就是總覺得自己精明,別人都是傻子,隨便騙就能騙的過。
    「這幾天,抓了你不少孝子賢孫,你這老小子終於忍不住了?」山槓爺把老狐狸抓的很緊,笑道:「麒麟峽是你的老窩?要是你真能忍住不露面,咱們還不好找你。」
    「我跟你們什麼怨什麼仇!」老狐狸被抓的脫不了身,又鬥不過山槓爺,乾脆就撒潑大叫,在那裡罵罵咧咧。
    「還要裝!?」我上前一步,抓著白頭狐狸頭頂的一縷白毛,揪起它的腦袋:「白雲觀的事,你都忘了?」
    「什麼白雲觀,不知道,不知道。」白頭狐狸的臉皮比城牆都厚,矢口否認,好像根本就沒有當初那些事。這樣的狐狸,和人裡的無賴一樣,只要不抓現行,事情一過就推的一乾二淨。
    「你修行到今天,實屬不易,你也知道,你那點本事,在我面前施展不開。」山槓爺收斂笑容,沉聲道:「我毀你的道行,易如反掌!」
    山槓爺不是嚇唬白頭狐狸,他的陽氣盛,而且八字硬,功夫道行都比老狐狸深,老狐狸被他抓到,的確沒有還手的機會。
    砰……
    白頭狐狸一哆嗦,使出的障眼法就沒用了,院子騰起一陣白煙,幾間草房蕩然無存,只剩下幾口老棺材,並排放在一起。
    「我就是不知道……什麼白雲觀……沒聽說過……」白頭狐狸被山槓爺擺治的沒脾氣,嘴巴卻硬,死賴上了。
    「張嘴!」山槓爺不跟它廢話,手上一用力,硬撐開老狐狸的嘴巴,伸手在它舌頭根子下面一掏,捏出一顆蓮子大小血紅血紅的珠子:「你再頑抗,我就毀了你的內丹!」
    這顆血紅的珠子,是野物成精之後煉出的內丹,那是和性命一樣重要的東西,內丹被山槓爺捏在手裡,白頭狐狸頓時慌神了,語氣馬上軟下來,哭爹喊娘的求饒。
    「老實點!問你什麼就說什麼!有半句假話,你知道後果!」山槓爺取了白頭狐狸的內丹,就不怕它再耍花樣逃走,隨手把它丟在地上,自己坐到一邊兒,剩下的話,得由我來問。
    「我知道,你也是聽別人說了陸家的事,才唆使小白龍來對付陸家的,對不對?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找你問個原由,不會拿你出氣。」我走到老狐狸跟前,放緩口氣對它道:「這隻小狐狸是你的玄孫還是重孫?我們抓了它,沒殺它,現在放它走。」
    我知道讓人說實話,不能完全靠威逼,要恩威並用,讓對方又感恩又害怕,心甘情願就把實話說出來。說著,我解開小狐狸身上的繩子,小狐狸一溜煙跑到白頭狐狸身邊,圍著它吱吱亂叫。
    「走!快走!」白頭狐狸推著小狐狸,讓它離開。這老貨倒真不是沒心沒肺,起碼對自己的兒孫相當眷顧。小狐狸不肯走,白頭狐狸叼著它,硬把它送了出去。
    我沒有阻攔,白頭狐狸送走小狐狸,自己又回來了,規規矩矩的往地上一臥。當時在白雲觀雖然有過衝突,但雙方都出於自保,不算是結仇,所以,我不想為難白頭狐狸,只想問出事情。
    「我們陸家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你說了主謀,我絕對不會為難你。」我問老狐狸道:「說話算數,你不用有顧慮。」
    「是一個人告訴我的。」白頭狐狸不能化形,但已經通靈,人話講的很清楚,它又害怕又感激,知道是騙不過我和山槓爺的,直言不諱:「他告訴我陸家要出事,有一個扳指會流落出來。」
    「那人是誰?」我就知道事情背後有一隻黑手,就是這只黑手,始終暗地裡觀察著事態的變化,讓白頭狐狸第一個出來當了炮灰。
    「不認識,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老狐狸道:「我沒說謊,說瞎話的出門就叫雷給劈了。」
    「那人是男是女?多大歲數?哪裡口音?長什麼樣子?」我只想把事情問的更詳細一些。
    這一連串問題把老狐狸問的伸爪子撓頭,想了想,它就道:「那人的樣子我記得,給你畫下來。」
    老狐狸翻了一枚白紙錢,又叼了一塊炭塊兒,在紙上劃拉。不多時,就把那人的樣子給畫了下來。
    我的心沉了,拿著這枚紙錢看了很久,才回過神,咬著牙問白頭狐狸:「你確定,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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