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菩薩

    我被苦和尚甩上來的時候，身體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直到落地的瞬間，我才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力，很勉強的滾了幾個圈，這才穩住身形。
    說真的，那時候我的左手臂已經動不了了，要多疼就有多疼，這幾圈滾過來，簡直就是滾去了我的半條命，疼得我直掉眼淚不說，身子都開始止不住的抽搐了起來。
    但就算如此，我也沒敢在地上多歇，火急火燎的就爬了起來，強忍著疼，幾步跑到了坑洞邊緣，往下看去。
    此時，左老頭已經將銅錢劍插進了古太歲的另外一隻眼裡，而苦和尚，則是被古太歲死死的攥在了手心之中，嘴角不停的往外流著血，眼睛裡也被無數血絲充斥了個乾淨，表情痛苦到了極致。
    “給老子放手！！！”左老頭緊握著銅錢劍，渾身顫抖的大吼著：“古太歲！！你他娘的有種衝我來！！趕緊放開這個賊禿驢！！”
    聽見左老頭這麼罵，古太歲也沒什麼反應，依舊是不停的嘶吼著，目光並不在他們身上停留，而是略微抬起了頭來，死死的盯著我。
    它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我。
    起了大陣的人是我，用度仙陣鎮住它的人也是我，要不是我的話，這個鎮魔大陣根本就不可能起來，而且它也不可能再度被壓回鎮魔峰下。
    “咳……你個狗道士……現在還捨得罵我……”苦和尚強忍著疼，咧開嘴笑了笑，對左老頭說：“我可是救了你的寶貝徒弟啊，你也不說謝謝我？”
    “你趕緊閉嘴！別說話了！！先穩住自己的生氣別散掉！！”左老頭焦急的吼道：“這孫子的氣能侵蝕你的肉身！！你別說話了！！先顧好自己行嗎？！”
    就在這時，古太歲又是猛地一握，苦和尚的手臂霎時就被捏得變形了起來，眼角也有了些許血跡。
    “它已經沒力氣了……剩下的力氣都用在我身上了……”苦和尚笑容不減的說道，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痛苦的神色，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給老子放開！！”左老頭怒吼著，壓根就不搭理苦和尚，拔出銅錢劍來，在古太歲淒厲的嘶嚎聲中，又一次捅進了它的眼眶裡。
    “它已經沒害人的力量了……但咱們也不可能幹掉它……它體內的氣還強盛著呢……”苦和尚笑道：“這畜生肯定捨不得放開我……你別白費力氣了……”
    此時此刻，古太歲的整只右手上儘是黑霧，整體看起來，都比左手大個十幾圈，橫著連手臂帶腰的捏住苦和尚，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從我這個位置看過去，它的右手，已經變得跟先前握住我的霧手差不多了，但那種黑色的霧氣，顏色明顯要純粹得多。
    如果真跟苦和尚說的一樣，古太歲把最後的力量都用在了他身上，那麼我們應該有機會救得了他啊！
    “白費力氣？！！老子連它的手一塊砍了！！你看看這還是不是白費力氣！！”左老頭像是被激怒了那般，拔出銅錢劍後，豎著一劍就劈在了古太歲的右手腕上。
    但這一次，左老頭卻沒能把銅錢劍劈進古太歲的身子裡，連那層黑色的霧氣都沒能攻破，整個人連帶著銅錢劍就被彈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石壁上。
    “一命換一命。”苦和尚笑道：“古太歲想得比咱們明白，它已經沒力氣弄其他人了，要是不抓我當墊背的，它可嚥不下這口氣啊……”
    “苦前輩你別瞎想！！我們馬上救你出來！！”我扯著嗓子大喊道，看著苦和尚，眼睛莫名的紅了起來。
    苦和尚這人其實很矛盾，在外界，他的名聲可不比邪教教主好到哪兒去，哪怕是在度生教裡也是凶名極盛，所有人都怕他，甚至於是怕他多過於敬他。
    自打我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我跟他的關係，大抵用四個字就能形容。
    你死我活。
    真的，這點毫不誇張，他一直都想弄死我這個後生變數，而我也一直想弄死他這個老不死的和尚。
    但等到小兜率宮那事發生之後，我跟他的關係，也就稍微緩和了一些。
    也許是因為我捨己救人把他從上古先民手裡救下來的緣故吧，他看我沒那麼不順眼了，而我也對他沒那麼多敵意了。
    但就算是這樣，我跟他的關係，也還不至於到了這種……
    “轟！！！”
    隨著靐鳴炸響，坑洞之中，忽然湧現出了點點紅色的火光。
    不過眨個眼的工夫，這些火光就從坑底湧了上來，直接壓過了古太歲身下的黑焰，將古太歲的雙腿都給吞噬了進去。
    剛開始我還以為這些只是單純的火光，但等到湧了上來，我這才看清楚，這全都是赤紅色類似於岩漿的液體！
    就在這時候，我意外發現了一個讓我不知所措的現象。
    古太歲被那些岩漿碰觸到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往下沉了一截，看著就像是陷入了流沙中那般，沉下去那一截後，它便沒了穩住身子的力量，緩緩開始下沉著……
    現在苦和尚還在古太歲手裡，要是它沉下去了，那苦和尚還不得跟著下去？！
    “苦前輩！！你撐住！！我現在就起陣救你！！”我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拿出匕首就準備再起一次度仙陣，甭管我的壽數還夠不夠折，也不管我的身體狀況還能不能支撐我再起一次陣，我都必須這麼做。
    讓苦和尚拿命來救我，這個人情債我欠得太大，根本就還不了！
    更何況現在我也不是想還債那麼簡單，我只是單純的想救他，我寧願死都不想看見有人為了救我把命丟出去，這思想雖說傻逼，但卻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裡，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袁小子……你別瞎搞……你要是再起一次那個陣……你就是存心找死了……”苦和尚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頭也不抬的對我說道：“你的身體狀況不足以讓你起陣……陣氣未行壽數便盡……你可別做傻事啊……”
    “我得救你！！”我咬著牙說道。
    “救我？你已經救我了。”苦和尚笑道，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臉上滿是羅大師常有的那種和善溫暖的笑容：“這幾十年來，我一直都想度人，也在度人，但卻從未有人來度我，我也一直都想自度，但我卻想不明白要如何自度，直到小兜率宮下，你救我的時候，我才想明白一點……”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先讓我們救你下來再說行嗎？！！”我忍不住大吼了起來，雙眼通紅，聲音都在發抖。
    “我這一世欠下的因果太多，只能用命去彌補，這就是我一直度人卻度不了自己的緣故，債都還不完，談什麼度己？”苦和尚笑得越來越燦爛了：“我現在都想明白了，我的道沒錯，但我的心錯了，所以到了最後，我只能落個這樣的下場……”
    “想救世，難，想改世，更難……”
    說到這裡，苦和尚毫無預兆的狂笑了起來，臉上儘是一種想明白難題解開疑惑的快意。
    “雲在青天水在瓶，善惡本就在一心，這就是道，更是大道，這根本就分不開啊！”苦和尚狂笑不止：“想要把世人都變作善人，別說是我這個凡夫俗子，連真佛來了，都不一定能辦成這件事！”
    “能度幾人是幾人，這才是我應該有的心態，非得強求度盡蒼生，這不就是給自己增加業障嗎？！”
    在這個時候，天地間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戛然而止了，唯一還存在的，只有苦和尚那近乎於癲狂的笑聲。
    忽然，古太歲的慘嚎聲又一次響了起來，而左老頭手中的銅錢劍，也帶著幾縷紫氣，深深的沒入了古太歲的心口。
    伴隨著古太歲的慘嚎，只聽苦和尚狂笑著念了起來。
    “忍苦觀塵寰，閱盡世真經，此行菩薩道，當下悟佛心……弟子悟了！！”
    “我佛！！弟子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