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年

    也許是因為鎮魔峰大陣不穩的緣故，在那時候，山中已經漸漸陷入了一種無風的情況。
    沒錯，無風。
    或許有的人會說，在外界的現實社會中，經常也會出現無風的氣候，這沒什麼稀奇的。
    但各位可得想想，外界的無風，難道就真的沒有風嗎？
    在大多無風的氣候出現時，我們所感覺到的，並不是風的消失，而是那種難以言喻的悶熱。
    哪怕一時刮不起風來，過不了一會，也會出現些許的微風。
    但真正的無風卻是鎮魔峰上的這種氣候。
    不悶熱，也不寒冷，哪怕是微風也從未出現過，只像是萬物都失去了聲音，整個天地都陷入了沉寂。
    在那種氣候下，我倒是不覺得難受，只覺得有些難以言喻的壓抑。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句話裡，好歹還有個風啊，現在的情況是連風也沒！
    那種末日即將來臨的壓迫感，真的沒辦法用語言形容出來。
    回頭一看，曇先生他們已經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按照先前我觀察他們的行進速度來說，現在他們應該是到達目的地，開始著手破壞大陣的封印了。
    “從現在開始，你別說話，也別亂動，盡量穩住活人的特徵，別讓生氣流失得太厲害。”我一本正經的對瞎老闆說道：“如果你有辦法保住生氣不流失，那我們的成功率也要高點。”
    “小問題。”瞎老闆笑道，隨手將別在腰間的蚨匕解下，看他那樣似乎也不怕疼，照著手心就拿刀尖畫起了符咒。
    十秒不到，瞎老闆就把符畫完了，衝我點點頭：“成了。”
    “行，那我囑咐你的這些，你可都得記住啊，千萬別忘了，然後……你能不能把你嘴裡的煙掐了？”
    “哦哦……好！”
    瞎老闆尷尬的笑著，把嘴裡的煙頭拿了下來，掐滅之後，丟到了一邊。
    做完這些，他才擺出了一副要辦正事的樣子，嚴肅得就跟要上刑場似的，一言不發的盤腿坐著，頗有種邪教練氣功的神韻。
    看見瞎老闆進入了狀態，我這才鬆了口氣，拿起鐵釘，照著左手脈門猛地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霎時就從傷口裡湧了出來。
    瞎老闆雖然看不見東西，但他的嗅覺跟聽覺可不是假的，比起普通人而言都要靈敏了太多。
    “你拿脈門血起陣？”瞎老闆問我。
    “是啊，我……哎不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沒聽見啊？！當我放屁是吧？！”我哭笑不得的說道：“你能不能別說話！別打擾我起陣行麼！”
    聞言，瞎老闆特別傲嬌的撇了撇嘴，似乎對我的態度挺不樂意的，但也沒再多說什麼。
    “閉嘴啊，不許開口，聽見沒？！”
    我不厭其煩的囑咐道，然後拿起鐵釘，又在另外一隻手的脈門上劃了一道口子。
    看見那些鮮血潺潺從傷口裡流出的時候，說真的，我有點心疼。
    媽的起個陣都得這麼費事，都流了這麼多血……回去得吃多少好東西才能補回來啊？！
    “老爺子，老爹，你們倆可得保佑我啊……”我盤腿坐在地上，緊握著起陣用的鐵釘，心裡喃喃道：“折壽倒是其次，問題是這事不能失敗啊，折了壽還辦不了那孫子，我得多虧啊……”
    不得不說，我這輩子的命還算是不錯，估計是上輩子行善積德湊足了幸運值，一出生我的總壽數就是一百零八，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能活到一百零八歲。
    但這點壽數貌似也不夠我折騰的。
    總壽數一百零八，在東三省那兒，因為山河脈眼的事，一口氣折了五年，之後又去方時良的鬼山裡修行，為了換來肉身陣這個大殺器，又往裡填了十年的壽數。
    這麼算來，我應該還剩的有九十三年，要是我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不作死，也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活到九十三歲那是妥妥的。
    可現實卻不如人願啊。
    雖然我進不老山之前就有種預感，總感覺自己還得往裡填點壽數，但誰知道這一口氣還得折個十年呢？
    就現在我用的兩個陣局來說，十年都算是少的。
    第一層陣局，上清天靐陣，五年起步，上不封頂。
    第二層陣局，玉清賜陽陣，也是五年起步，上不封頂。
    不出意外一口氣干死鬼太歲的話，十年也就夠了，但要是陣氣亂了，得好好折騰一番，那我折去的壽數，就起碼得從十年起算了……
    “天靐鎮孽，清微奉神。”
    “仙宿彌在，陰陽衍真。”
    我念到這裡的時候，緩緩將手中的鐵釘舉起來，對準了最後一個陣眼，目光卻沒放在那上面，而是死死的盯著瞎老闆，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或是說，注意著瞎老闆體內那東西的一舉一動。
    “吾奉上清靈寶大道君法旨……急急如律令！！！”
    當我吼出這最後一句咒詞的時候，手裡的鐵釘也垂直落了下來，重重的插進了陣眼之中。
    在那瞬間，久違的“折壽感”，忽然就向我襲來了。
    與原來我所經歷過的一樣，先是腳底發冷，之後這股寒意就順著骨頭，迅速向上攀爬。
    等到這陣寒意遍佈四肢百骸的時候，某種無法形容的東西，就沿著骨頭向著地面流失而去，而整個人也在那瞬間癢了起來，活像是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皮肉之中穿行。
    當這種瘙癢感猛然消失的時候，我就感覺腦袋暈了一下，整個人彷彿都變得虛幻了起來，有種飄飄欲仙的意味。
    “轟……”
    就在這時，一聲靐鳴，由遠而近，毫無預兆的在天空中響了起來。
    最初的時候，這聲靐鳴的音量，不過是在能聽見的範圍內，並不算是特別的大，但不過短短幾秒，這聲靐鳴就化作了連綿不絕的轟轟巨響。
    說真的，只有這種充斥著天威浩蕩的聲音，才能讓人類知道，人與天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聽見這陣靐鳴的時候，連我這個起陣人，都有種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上天的衝動，哪怕我是盤腿坐著的，雙腿也依舊在哆嗦個不停。
    按照書中記載，上清天靐陣中的靐鳴只有三響，三響過後，冤孽必然會被陣局所消滅掉。
    此時出現的靐鳴，便是第一響。
    “啊啊啊！！！”
    忽然，瞎老闆發出了一陣痛不欲生的慘叫，頓時就將我的注意力給吸了過去。
    在那時候，瞎老闆彷彿是失去了所有的神智那般，嘴大大的長著，口水混合著一種難聞的黑色液體，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仔細往他那一看，瞎老闆雙眼之中的眼白跟虹膜都已經消失了，整個眼球都被純粹的黑色所覆蓋，那模樣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還沒過一會，瞎老闆疼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只不過他現在流出來的眼淚很不正常，看著全跟墨水一個樣。
    “祖師爺！！！我他媽的求求你了！！！千萬要給點力啊！！！”
    我心裡不斷的祈禱著，抬頭一看，天空中的烏雲已經在我們頭頂上聚集出來了一大塊。
    原本鎮魔峰的天空上就是烏黑一片，此時聚集在我們頭頂上的這塊烏雲，更是黑得瘆人，就像是包著一堆墨汁那般，我看著都有點心裡沒底了。
    這他媽是幾個情況啊？？？我記得上次起陣也沒這反應啊！！
    這時，連綿不斷的靐鳴毫無預兆的停下了，大概過了兩三秒的樣子，第二聲靐鳴，猛然在長空之中炸響。
    “轟！！！！”
    “啊！！！”
    瞎老闆在這時的慘叫，也變得越發淒厲，似乎都控制不住身體了，劇烈的顫抖個不停，雙手緊緊的抱著頭，嘴裡也冒出了滾滾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