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捨不得啊？”左老頭冷笑道：“要我說，你那隻狗活得也夠長了，今年的冬至你乾脆點把它燉了吧，給你自己補補。”
“冬至啊？”葛道士笑了笑，蒼老的臉龐上，似乎是閃過了一絲無奈的神色：“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都兩說呢。”
左老頭聽見這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這麼有自知之明啊？”孫老瘸子坐在邊上抽著煙，瞟了葛道士一眼，語氣有些複雜：“要我說，你現在收手得了唄，何必玩那麼大呢。”
“不是我要玩這麼大啊，是身不由己啊。”葛道士歎了口氣。
“啥意思？”孫老瘸子有些納悶，滿臉疑惑的看著他：“是有人逼你還是怎麼的？”
“也不是那意思，就是吧，身不由己卻由心，我活了這麼久，有些事一直想做，但又沒機會做，現在終於有機會了，我覺得我該試試。”葛道士笑道，眼裡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
說實話，葛道士當時給我們的感覺，就像是那種不顧一切都要完成夢想的普通人，眼裡的那種期待，似乎都可以放出光來。
這樣的葛道士看著並沒有那麼陰險狡詐，也沒有半點作為反派該有的樣子，反而像是個風燭殘年卻又即將要重燃人生的老人，臉上的那種笑容簡直自然到了極點。
我們看見他這副模樣，誰也沒好再說什麼。
這時候那只在外面嘶鳴的金雕，已經從入口那邊小步小步的挪了進來，那可是標準的小碎步啊，怎麼看怎麼有喜感。
等它走進了這個洞穴後，見空間變大了，這才展翅高飛，直衝著左老頭就過來了。
“你撿來的這隻鳥可真聰明啊。”葛道士嘖嘖有聲的說道：“自帶導航系統，辦完事就自動返程，比信鴿都好使。”
“那肯定啊，你也不看看這是誰撿來的鳥！”左老頭一臉得意的笑道。
“哎，老左啊，這隻鳥是你撿的？”孫老瘸子不動聲色的問了句。
左老頭點點頭，說，是啊。
“我還以為你一直都有鳥呢，原來你是後面才撿的……”孫老瘸子歎了口氣：“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毛病。”
聽見這話，左老頭似乎還沒意識到孫老瘸子說的話裡有其他意思，傻乎乎的點點頭，然後抽了兩口煙……
“你是不是罵我？”
左老頭貌似是忽然反應過來了，滿臉迷茫的看著孫老瘸子，問他。
“放屁。”孫老瘸子不樂意了：“我是那種人嗎？！”
“他罵你啥了？”葛道士不懷好意的問道。
“這老瘸子明明罵……你他娘的！！”左老頭氣得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的瞪著孫老瘸子跟葛道士，說：“今兒還真得把你們倆一塊收拾了！！”
“你要真有這本事，不說別的，我今兒還就得拜你為師了。”孫老瘸子壞笑道：“老王八，咱們也鬥了不少年了，我幹不過你，這點我認，但不代表我們倆能……”
就在這時候，只聽一聲鷹唳，先前還在半空中盤旋的金雕，忽然就俯衝了下來，然後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左老頭身後。
說來也挺有意思的，在那時候，我能很清楚的從金雕的眼裡看出警惕的神色，甚至於還有種很明顯的敵意從它中眼中閃過。
但它看的不是我這個用石頭砸過它的人，而是在看葛道士。
貌似這個畜生也有感應了，它能感覺到，自己真正的敵人應該是誰。
“你看看，你這鳥養的，怎麼跟狗似的。”葛道士說著，忽然就歎了口氣，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不對，應該是比狗要強得多，我養的那一條醜鬼就是個例子，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趴著絕對不坐著，懶成那樣，是真的沒救了，要不是這樣，我這次肯定得帶著它過來。”
被葛道士這麼一誇，左老頭似乎也挺高興的，眉開眼笑的就點點頭，說：“可不是麼，我養的鳥，比起你養的狗那是強了千百倍啊。”
“老王八，這事我還沒問你呢，這鳥是哪兒來的？”孫老瘸子問了句。
其實孫老瘸子問的這個問題，也是我們想要問的。
按理來說，我們認識左老頭的時間也不短了，對於他這個人，還是多多少少都有些瞭解的，特別是孫老瘸子跟瞎老闆，他們倆應該是我們這群人裡最瞭解左老頭的了。
可就算是如此，看他們倆的表情，貌似也不知道這隻金雕是怎麼回事。
這就讓我有點納悶了啊，難不成……這鳥還真是左老頭半路撿來的？
“這鳥就是被我撿來的啊。”左老頭說著，便把右手抬了起來。
也許那隻金雕知道左老頭要幹什麼，也就稍微往前彎了彎腰，將頭低了下去。
“我剛來小兜率宮的時候，這邊還沒人呢，方圓幾里，唯一的活物就只有這隻金雕了。”左老頭一邊說著，一邊笑呵呵的撫摸著金雕的頭：“原本這個洞穴就是它的老巢，我一進來，它就二話不說跟我幹上了，拼了命的要把我往外趕啊。”
“之後就讓你打服氣了？”孫老瘸子問。
“倒不是打服氣了，它是真的服我了。”左老頭神秘的一笑。
“啥意思？”孫老瘸子有些好奇。
“那時候，我把它打趴下了，也把它打餓了。”左老頭嘖嘖有聲的說道：“我這人吧，心氣特別的高，就是以慈悲為懷度盡蒼生為己任，看它那麼餓，我就拿了點隨身帶著的牛肉乾給它吃，這畜生最後還吃了我半隻扒雞。”
說到這裡，左老頭也是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
“這隻鳥苦啊，估計它這輩子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左老頭歎了口氣：“吃完我給它的那些零食，這畜生就賴上我了，看它這意思，是想報恩。”
“我操。”孔掌櫃忍不住罵了句髒話：“一點吃的就把它給收編了？？這畜生怎麼一點骨氣都沒呢！？它還是金雕啊！！不是說這種動物的心氣最高了麼？！”
“人格魅力，你懂個屁。”左老頭笑道。
“這隻金雕能長得這麼大，跟小兜率宮有關係吧？”孔掌櫃冷不丁的問了句。
聞言，左老頭嗯了一聲，也沒半點隱瞞，直接說：“具體的我也說不上，畢竟我沒在這裡長時間待過，但大概的情況，我還是研究出來了。”
“啥？”孔掌櫃問。
“這地方，是方圓百里陰陽匯聚的點，時而陰盛陽衰，時而陽盛陰衰，恰好就符合了否極泰來這個道的真意。”左老頭笑道：“這隻金雕本來就有靈性，再加上它佔據了這個風水寶地，靠著吞陰食陽修行了上百年，要是到這份上它都沒能成精，那就真是老天爺瞎了眼死活不讓它開靈竅啊。”
“老左，你不會想要一直養著這隻金雕吧？”葛道士問了句。
“我有這個打算。”左老頭說道。
“哎喲這可稀奇了啊，你不是最討厭麻煩的嗎？”葛道士笑道：“這是轉性了？”
“人老了，總得養點什麼，養孫子，養寵物，養什麼都行吧。”左老頭聳了聳肩：“要不然生活就太無聊了。”
我聽見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了，忽然感覺左老頭跟我爺爺很相似，兩個人似乎都重疊在了一起。
現在的左老頭，可能是最真實的那個左老頭吧。
就是個糟老頭子，會有孩子脾氣，也會怕寂寞。
“你也會覺得生活無聊？”
忽然間，在入口處那邊，毫無預兆的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聽見這話的時候，左老頭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下，隨後就把笑容一點點收了起來。
“喲，我當是誰呢？”
左老頭陰陽怪氣的說道。
“原來是你這個老禿驢來了，怎麼的？站那麼遠是怕我打你啊？還是怕我拿刀子捅你啊？”
孫老瘸子回頭瞟了一眼，然後把臉轉了回來，罵了句。
“又來了個老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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