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候，我不光是在害怕，還在納悶。
這小孩子身上發生的事，讓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哪怕我們在奪路狂奔，我腦子裡依舊想的是這事。
按理來說，這小子被虺聻抓上了山，沒被那畜生吃掉，那已經算是撞大運了，看這情況虺聻好像還沒傷害他，這他媽的........
「對了，你們問過那小孩兒沒有，他是怎麼被帶上山來的。」
「問了啊，那小子除了咬人就是亂叫，壓根就不跟我們解釋。」趙青欒苦笑道。
我剛要說什麼，只感覺地面忽然震動了起來，就像是地震了似的，雖說振幅沒那麼誇張，但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土地在抖動。
在這時，我們誰都不敢多做停留，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慾望都不敢有，一個勁的悶頭往山下狂奔著。
不過十幾秒的樣子，身後傳來的轟隆巨響更大了，地面震動的感覺也是越來越劇烈。
由於現在正下著傾盆大雨，我們下山的路變得更難走了，泥濘不堪也就算了，有些地方還能一腳陷進泥裡，使勁往外拔才能把腳拔出來。
這種情況，讓我跟沈涵都不由得想殺了趙青欒祭天。
媽的，你這張毒嘴啊，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感情你這嘴還開過光是不是？！！
「小趙！！回去了你記住刷刷牙！！以後沒事少說話！！」我再一次把腳從泥坑裡拔了出來，忙不迭的往前跑去，大聲罵著：「看你這口毒奶！！媽的一說就來了！！！」
「袁哥這不能怪我啊！！！」趙青欒委屈得都快哭了：「我怎麼知道這雨說來就來呢？！前面還萬里無雲滿天繁星呢........」
這個時候，我看見那小孩子還在趙青欒肩上折騰，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啊，這兔崽子怎麼就不理好呢？！
我們是救他又不是害他，你至於這樣麼？！！
「你別踢我了啊，要不然我真發飆了！」趙青欒也有點生氣的意思了，罵罵咧咧的說：「我沒揍小孩的愛好，你小子別逼我！」
那孩子聽見這話後，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就折騰得更凶了，不停的用手錘趙青欒，還拚命的拿腳踢趙青欒的後背。
見此情景，沈涵沉默了半晌，提了一個很有建設性的意見。
「要不然咱們先把這孩子給打暈了吧？」沈涵試探著問我：「要是再這麼折騰下去，遲早都得.........」
沈涵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聽嗖的一聲，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直接從沈涵的臉邊擦了過去。
那塊石頭確實是來得有點突然了，當時我跟沈涵誰都沒反應過來，等石頭落地後，這才驚出來一身冷汗。
媽的，要是這塊石頭再偏過去一點，沈涵當場就得腦漿迸裂啊........
也是在這時，我本能的回過頭去看了看，只見渾身冒著黑煙的虺聻已經追了上來，跟個暴力推土機似的，一路上的荊棘雜草巨石樹木全被它給撞開了。
那塊突如其來險些要命的石頭，也是它開路的時候撞出來的。
「快跑！！！那畜生要追上來了！！！」
在那時候我們的注意力全放在跑路上了，誰都沒注意到，那個被趙青欒扛在肩上的小孩子已經停止了折騰的動作........
「現在咱們跟它的距離不過十幾米了.......恐怕跑不掉啊.......」沈涵咬著嘴唇，臉色蒼白的說道。
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雖說穿著的是深色衣服沒透色，但濕噠噠的衣服，還是把她完美的身材給勾勒了出來。
當然，在那種危急關頭，誰都沒心思去看她。
「你跟小趙先跑，我斷後。」我緊握著她的手，眼裡的慌亂跟恐懼好像都失去了蹤影。
唯一留在我眼底的，就是堅定。
我進這一行的時間不長，接過的活兒也不算多，但多少都有了一些經驗，平常跟著瞎老闆耳濡目染的更是學了不少東西。
但就是這樣，我還是老掉鏈子，總是莫名其妙的讓沈涵跟我一塊陷入危險裡。
說實話，當時我真的在問自己，進了這一行是對是錯？
就我這個逼樣，老他媽讓人跟著自己一塊冒險，這不是害人嗎？！
沒錯，現在的活兒確實都在順著我來辦，放孽一馬，以德報怨，這全是按照洗怨這門的規矩來的。
我是舒坦了，也顧著規矩了，說出去也好聽了，但我身邊的人呢？
跟我冒險的是他們，被我拽進危險境地的也是他們，可到最後得到名聲的人是我，顧全了規矩開開心心的人也是我。
這麼想想，我好像挺不是個東西的。
每次遇見這種情況貌似我都會這麼自責，但卻每一次都會重蹈覆轍，也許這也是我自己的問題。
「沈涵，你先帶著小趙下山，我去拖住它。」我低聲說道。
「要走一起走，要是你想死，我就陪你一塊死！」沈涵的語氣裡滿是堅定：「我家從來不出孬種，如果我今天跑了，這輩子都活不安寧，還不如死了........」
聽見這話，我不由得看了看她。
雨下得很大，不少雨水都飄進了我眼睛裡，酸澀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我鬆開了握著沈涵手腕的右手，抬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後重新伸過去握住她。
只不過這一次握住的，是沈涵柔若無骨的手掌。
除開家人之外，那是我懂事以來第一次這麼牽女人的手，我也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的手很涼，真的，摸著就像冰塊一樣，但我心裡卻猶如春暖花開那般溫暖......
「沈涵，我這輩子能遇見你，真他媽是上輩子積德了。」我笑了笑。
沈涵沒有甩開我的手，聽見我的話後，臉色微紅，表情裡略微有些迷茫。
「你這麼好的姑娘，死在大山裡太可惜了，咱趕緊跑吧。」我嘿嘿笑著：「這孫子能不能追上咱們，那就得看咱的造化了。」
沈涵嗯了一聲，沒說什麼，轉過頭去，繼續跑著。
此時，虺聻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了。
聽著它的吼叫聲，我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心似乎都莫名其妙的靜了下來。
曾經我以為自己很厲害，在幾個小時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虺聻厲害嗎？
厲害，但我也有辦法制住它。
光是保證它魂魄不散，而又能鎮住它的手段，就不下五種。
可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
沒有那些施展術法的材料，沒有那些廉價的黃紙貢香，我什麼都不是。
被冤孽追得如同喪家之犬的是我，一開始信心滿滿的也是我。
想起瞎老闆對我千叮嚀萬囑咐的那些教導，我不禁有些慚愧。
或許從頭到尾我就不像個先生。
但我知道。
我還是袁長山。
從來沒變過。
「沈涵。」我握了握沈涵的手掌，眼底有些不捨，但臉上卻堆出了笑容：「你還記得我欠你一頓夜宵嗎？」
沈涵嗯了一聲，沒說話。
「放心吧，我也記著呢，沒忘。」我哈哈大笑道：「但這輩子應該是沒機會了，下輩子我再請你。」
「不會有事的，你別瞎想，我們能逃掉的。」沈涵低聲安慰道。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下一秒，我鬆開了沈涵的手掌，毫無預兆的掉頭向虺聻的方向跑去。
這個變故來得太突然，一時間，沈涵跟趙青欒都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轉過身來要追我的時候，虺聻已經停在了我面前，支著滿是黑霧的身子，居高臨下的盯著我。
「操你媽的........」
我強忍著恐懼直接撲了上去，緊緊的抱住了虺聻的身子。
隨即，我頭也不回的沖沈涵他們嘶吼了起來。
「沈涵！！我答應你的！！下輩子肯定作數！！！」
「你們倆趕緊跑！！！別他媽讓我白死！！！」
「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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