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此地不宜久留

    黃胖子不但是我的朋友，而且還是被冤枉的。
    他倘若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對於他的下場，我雖然難過，但也會默認，只會在他死去之後，墳頭上添一炷香，以示祭奠。
    但他不是。
    他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本身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如果徐淡定他們能夠成功翻盤的話，他身上背著的那通緝令，分分鐘就會解除。
    對於這件事情，我心中瞭解，而別人想必也不會不知道。
    但是對方用這事兒來壓我，就表明了，他們無所謂黃胖子身上背負的罪名是真實還是虛無，他們只在乎結果。
    既然如此，我也沒有必要處處裝孫子。
    拔劍。
    我抬起下巴來，朝著對方點了點，那人笑了，而其餘人也退後了去，給他和我騰出交手的空間來。
    很顯然，這些人對於自己的頭頭，有著足夠的信心。
    那半老頭子走前一步，緩緩說道：“你真不認識我？”
    我笑了，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是真不認識他。
    按理說，這世間頂尖的人物，我其實差不多都能夠說出個一二三四五，畢竟當初評選天下十大的時候，那五十個候選人裡面，已然囊括了江湖中最頂尖的那一群人，但我面前的這一位，我還真的是不認識。
    不過不認識不要緊，對方既然能夠將黃胖子弄成這般模樣，肯定還是有一定本事的。
    黃胖子師承南海一脈，他的父親，是天下十大之一的一字劍。
    一字劍黃晨曲君。
    黃胖子手中還有一字劍傳給陸左，陸左又還給他的石中劍，那同樣是一把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飛劍，現如今卻不知所蹤。
    黃胖子有多強，我是有親眼所見的，當初長城擺擂的時候，他曾經到場，與屈胖三打了一架。
    雙方都沒有留手，最終是屈胖三技勝一籌。
    不過也僅僅是勝一籌而已。
    半老頭子的臉上在笑，不過卻沒有說話，而旁邊的狗腿子自然不會放過給老大裝波伊的機會，上前一步，開口說道：“我家大爺是燕地洪家的人，民顧委的洪天稠，是大爺的二弟；宗教總局二司特勤四組的副組長洪國泰，是他的侄子；總裝備部的洪峰，是他的堂弟……大爺與宗教總局的孫老是拜把子的兄弟，江湖上人稱不老神鷹洪天秀。”
    不老神鷹？
    我說閣下貴庚？
    半老頭子微笑著說道：“八十有四。”
    八十四歲，結果長得五十來歲的半老頭子模樣，的確稱得上是“不老”，而且聽那狗腿子的話語，背景也的確是深厚，好些個機要部門，都有自己人在。
    儘管我不認識那什麼洪天稠、洪國泰和洪峰，但我卻知道那個孫老。
    出手整治慈元閣、將方志龍弄進局子裡面的那位宗教局宿老，也姓孫，很明顯，他們應該是同一個人。
    這位不老神鷹洪天秀有著大佬的派頭，衝著我一拱手，說找那位姓黃的，是些許小事，閣下倘若是能夠給我一個面子，今日之事，我可以不牽涉到你們，到此為止。
    大概是我剛才的表現，讓他對我生出了幾分尊重。
    我也拱手，說閣下倘若是交出相思痛的解藥來，並且賠禮道歉，我可以饒你不死。
    這話兒，是對他剛才的“豪言壯語”的歸還。
    幾乎一般模樣。
    半老頭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當真是不吃敬酒？”
    敬酒不吃，自然得吃罰酒。
    我看著他，說有個小小的疑問，像您這般德高望重的江湖老前輩，按理說應該在家裡面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又何必親自出來跑江湖呢？老年人就應該幹些老年人應該做的事情，把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交給小輩去做就好，要萬一碰到了什麼意外，那可真不太好了……
    洪天秀瞇眼打量我，說你覺得你能夠動我？
    我微笑，說對。
    唰！
    洪天秀微笑，手一揚，手下有人遞來一把劍，他手腕一抖，將那劍給拔了出來，發出一道凜冽之聲。
    劍是好劍，在夜裡寒光瀲灩，散發出了讓人發冷的氣息。
    人也不錯，八十多歲的老爺子，五十多歲的外貌，十八歲年輕人的凜冽殺氣，瞇眼打量著我。
    下一秒，他動了。
    洪天秀不動如山，難知如陰，一動則如雷震，轟然而至，長劍在瞬間破開空氣，帶著破空聲猛然砸來，勢若千鈞之力，彷彿山巒倒塌一般。
    鐺！
    我橫劍去擋，雙劍之間，發出一聲巨震，鏗鏘之聲穿透空間，緊接著陷入僵持。
    一戰而定，兩人沒有繼續，而是死死抵在一塊兒。
    洪天秀一開始以為自己能夠穩勝於我，然而這一劍斬下來，卻沒有將不閃不避的我劈成兩半，頓時就有了幾分驚訝。
    老頭兒活了那麼大的歲數，別的不說，經驗自然是一大把。
    他一邊不斷加勁兒，一邊問道：“很扎實的基本功，閣下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我微笑，然後說道：“民間有一句順口溜，叫做七十三來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老先生，您出門的時候，難道沒有看一下黃歷麼？”
    話音剛落，我握劍的手猛然一震，將對方的長劍挑開。
    雙方倏然後退，然後又向前衝去。
    鐺、鐺、鐺、鐺……
    雙方迅速交戰，腳步交錯，劍氣縱橫，這位洪天秀老爺子在與人相鬥的時候，有著異於常人的勇猛，遠比年輕人要彪悍許多，手中的長劍一秒鐘能劈好幾下，勢大力沉，還真的是老當益壯，勢若猛虎。
    雙方交手十來個回合，他往後退了兩步，有些意外地說道：“茅山宗的人？”
    我剛才使出了兩手清池宮十三劍招的手段，沒想到這老傢伙卻是一眼看出了去，面對他的質疑，我沒有回話，而是一記一劍斬殺了出去。
    對方擋住，整個人朝著後面的小樓飛了去。
    他腳步在牆壁上輕點，人三兩下，上了六七層樓，突然間已騰空，人卻遁入了黑暗之中去。
    我抬起頭來，卻感覺到烏雲壓頂，無數的黑暗急速跌落下來。
    彷彿整個天都塌了一般。
    啊……
    我深呼一口氣，沒有與對方的殺手鑭相拼，而是遁入虛空之中，這才瞧見那傢伙掏出了一張繡著三頭六臂惡神的方帕，那玩意在半空中旋轉，將所有的光線收住，然後朝著下方旋轉而去。
    陰影將我剛才所站立的地方掩蓋，而伸手抓著一根鋼樑的洪天秀單手持劍，準備隨時降臨，將我刺殺。
    然而事情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憑空消失不見的我讓他找尋不到目標，頓時就有點兒慌，目光四處搜尋，想要找到我的身影，而再次確認不到的時候，又看向了那件吸收光線的法器方帕之上。
    這件法器曾經立功無數，而此刻，卻讓他心中生疑。
    是哪兒出了問題？
    恐怕他的心中滿是疑惑，而我則在下一秒，出現在了方帕之上，然後陡然一劍劃過，將那可能讓我陰溝裡翻船的法器，斬成了兩半。
    方帕被破，下方巨大的黑暗瞬間消失，而洪天秀則是一口老血噴出。
    啊……
    他怒吼一聲，足尖一蹬牆壁，那待拆遷的樓房垮塌半邊，而老頭兒也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重重地轟到了我的跟前來。
    鐺！
    雙方再一次地交手，這一次不老神鷹顯然是動了真怒，用了最強大的劍招，我感覺空氣中的氣場都一片旋轉，圍繞著他，彷彿龍捲風一般，無數的氣息都給他噴薄而出。
    在那一刻，我也沒有留手。
    各種力量在一瞬間匯聚在了我的身體上來，奇經湧動，氣血匯聚於右臂之上，我緊緊地握著止戈劍，宛如握緊了整個世界。
    一劍斬。
    揮出長劍的那一瞬間，我感覺有一股氣息從我的身上浮現而出。
    我沒有看，卻知道那是一劍神王的意志。
    穿越時空，再現輝煌的一劍。
    鐺！
    雙方竭盡全力的一斬，而後，我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穩穩站住，而洪天秀卻是“哇”的一聲怪叫，墜落下去，倘若不是虛空之中不斷浮現出來的蒼白手臂將他托著，只怕他就要摔死在了地上去。
    那些蒼白手臂，全部都是虛妄之氣，不過卻栩栩如生。
    不知道這又是什麼神通。
    不過即便如此，落地之後的洪天秀還是沒有能夠再站起來，半躺在地的他氣勁被破，口吐鮮血，頭髮在幾秒鐘之後變成了銀白之色，臉上的皮膚迅速衰老，老人斑跟肥皂泡泡一樣，不斷地浮現出來。
    又過了幾秒鐘，不老神鷹終於恢復了他本來應該有的年紀，也就是所謂的耋耄之年，垂垂老矣。
    這是修為被破的表現。
    我朝著他緩步走去，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有幾束光從遠處射來，然後有喇叭喊道：“裡面的人聽著，我們是宗教總局特勤四組的公務人員，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請立刻放下抵抗，舉起手來，否則格殺勿論；重複一遍，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格殺勿論？
    我愣了一下，這時那洪天秀已然離我有些遠，我還想要追，衣角被人拉著，屈胖三用古怪的語調說道：“蔣千里，此地不宜久留，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