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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永不甘心

    雒洋長老的死讓我為之心痛,想起之前對他的誤會,更讓我心中難受。
    這是一個正直而內斂的老人,一輩子都在為了茅山而鞠躬盡瘁,即便是油盡燈枯、最終死去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並非是個人的事情或者其它,而是茅山。
    茅山在他的心中,太重要了,重要到讓他放棄了所有。
    此時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茅山不能亡。
    只是,可能麼?
    瞧見雒洋長老閉上了氣,再無聲息,刑堂長老那冰霜一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悲慟的表情來。
    他咬著牙齒,往自己的臉上惡狠狠地扇了一下。
    啪……
    我都愣住了,不知道他這是幹嘛,卻見劉學道一下又一下,執著地給自己扇耳光。
    三五下之後,旁邊那個還在嘔血的刑堂宿老從上了前來,抱住了劉學道,哭著說道:“學道,這事兒不怨你,怪只怪那幫傢伙太陰毒了……”
    劉學道抬起頭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已然是淚流滿面,雙目通紅,臉色冷得嚇人。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若是聽他兩句話,就不會變成這般——是我害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啊……”
    他想要掙扎,然而那宿老一口老血噴在了劉學道的肩頭,這才使得老頭兒清醒幾分。
    我瞧見刑堂長老近乎崩潰的樣子,走上前來,出言說道:“劉長老,雒洋長老豁出了性命,為的不是你的懊惱,當務之急,是如何就茅山——我是一個外人,並沒有什麼發言權,介入其中,也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接下來該如何做,還得你來主持。”
    我三言兩語,並不指望能夠喊醒劉學道,只是想提醒他一點,我這個外人都在這裡拚死出力,你茅山的自己人,在這兒傷春悲秋,未免太過分了。
    這個時候,劉學道彷彿才想起來旁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好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剛才的神劍引雷術,是你弄出來的,對吧?”
    我心中一驚,沒有想到他的職業性這麼強,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含糊地說道:“什麼神劍引雷術,我不知道。”
    劉學道死死盯著我,說你只需告訴我,蕭克明來了沒有?
    我這才明白他問起這個事情的目的,並非是想要追究我的責任,而是想要明白敵我力量的對比,所以也沒有再猶豫,直接表明,說:“不知道,不過應該沒有——事實上,我們之所以去句容蕭家,也是為了找到他和我堂哥……”
    劉學道說之前他們在寶雞法門寺,幫助保護釋迦摩尼的舍利真品,成功之後,在宗教局介入調查的時候,突然間消失不見,有人說他們去了天山神池宮。
    啊?
    我不知道劉學道為什麼會對左道的行蹤掌握為何那般清楚,不過也知曉如果是去了天山的話,恐怕他們未必能夠趕回茅山來。
    除非是雜毛小道的《金篆玉函》達到了某個巔峰,能夠掐算到茅山遭劫,提前過來。
    不過天機莫測,世事複雜,別說雜毛小道,就連教他的虎皮貓大人,這一世的屈胖三,也有許多事情都無法掌控於心,這種可能,幾乎微乎其微。
    劉學道聽到了我的話語,沉吟了一番,然後說道:“當今之時,唯一能夠拯救茅山的,只有先賢崖的那些老祖宗,然而有人將先賢崖處設置了空間壁壘,人無法從外界將其打破……”
    我撓了撓頭,說什麼辦法都不行麼?
    他搖頭,說對。
    我說我能夠進入虛空之中,是否可以通過那個什麼空間壁壘呢?
    劉學道搖頭,說這空間壁壘跟洞天福地與凡世的隔閡一般,是空間之力的體現,即便是你遁入虛空之中,也沒辦法進入其中……
    我說你剛才豎起了的壁壘,是否也如此?
    劉學道搖頭,說很相似,但到底還是有一些不同,這茅山後院之處,其實也是一處法陣,乃我茅山列位先賢精心構築而成,比那空間壁壘差上許多——先賢崖那兒之所以能夠建立,主要的原因,是那兒的空間極不穩定,只需要把守住幾處節點,就能夠完全隔絕……
    我說劉長老,事到如今,我想多問幾句——那千通王,以及所謂的聖光日炎會,為什麼會攻打茅山,他們圖什麼?
    聽到我的問話,劉學道猶豫了一下。
    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坦誠:“茅山後院,埋葬著許多得道真修的遺骸,以及他們的法器,這些東西,對於某些修行魔道的傢伙來說,是大補的東西;除此之外,茅山無底洞中,還鎮壓著許許多多的魔頭……”
    我說比如阿普陀?
    劉學道眉頭一揚,你竟還知道阿普陀?
    我說你別忘記了,我跟蕭克明、陸左的關係。
    呵呵……
    劉學道點頭,說事實上,出了阿普陀,那些傢伙最想救出來的傢伙,其實是一個叫做“深空星海之主”的傢伙,這個傢伙是在茅山創教之前,就已經被鎮壓此地者,我從祖上流傳下來的筆記之中,得知它的一些事情,據說它是混沌之前的神魔,能夠吸收星空之力,打破空間的隔閡,是一個超乎想像的恐怖存在——如果茅山還有什麼值得這幫人來搶奪的話,我覺得也就只有這傢伙了。
    深空星海之主?
    一聽這名字的尿性,我就知道,這特麼的又是一頭遠古神魔。
    與三十四、無名這幫傢伙一般的存在。
    我說那我們現在是安全的,對吧?
    劉學道搖頭,說之前的時候,或許是,但我現在已經不太確定了——那幫傢伙動用的手段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實在沒有辦法知道,他們還會有什麼更多的手段使出來……
    我說那現在該怎麼辦?
    劉學道沉思了幾秒鐘,終於做了決斷。
    他說你們兩個在這兒吧,我去走一線天,如果能夠通過那裡,我說不定就能夠抵達先賢崖,將那些潛心修行的茅山前輩喚醒過來,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出手支持,茅山或許就能夠逃脫此劫了……
    那個唯一存活的宿老卻瞪起了一雙眼睛來,說死亡一線天?那個地方罡風無數,稍不注意,就會吹去三魂七魄,茅山有史以來,能夠成功通過的只有寥寥幾人,當代更是無人能過,即便是當年的陶掌教,也未必敢去嘗試,師弟你瘋了麼?
    我聽到了,不由得一陣心驚——那個什麼死亡一線天,竟然如此凶險?
    而劉學道卻苦笑一聲,說無需多言,這是唯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我若是死了,那就算是茅山的命吧……
    他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朝著我長身而鞠。
    他都快要鞠到了地下去,方才起身,對我鄭重其事地說道:“後院之事,拜託了。”
    他說完話,居然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瞧著他堅決而一往無前的背影,莫名之間,感覺到了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蕭瑟,知道他做這件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把握,此刻前往,只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他與我臨別之時的話語並不多,但那一躬,卻表明了他的態度。
    一向高傲的刑堂長老,估計就算是面對著他的掌教真人,也不可能將腰彎得這般低。
    茅山啊茅山,他之所以如此,為的也並非自己。
    生死茅山。
    劉學道毅然而去,生死叵測,留下了一臉懵逼的我,還有身受重傷的那位宿老。
    這位老者眉毛、鬍子和頭髮連在一起,如雪一般白,正是之前與我有過交流的那位,我瞧見他臉色宛如金紙,趕忙走上前去,說前輩,你身體還好吧?
    那老者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瓷瓶來,倒出了一大把丹藥來,也不去數,往嘴裡倒去。
    吃過藥,他盤腿而坐,開口說道:“我本就是半截入土的老東西,死活勿論,用不著擔心我……”
    他對生死看淡,我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憤與決絕,畢竟同行五人皆已身死,他就算是一人獨活,估計也沒有什麼生存下去的鬥志,只不過此刻茅山危機,他必須活著才行。
    我想說些什麼,卻不曾想迷霧的盡頭處,居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轟……
    先是一聲,隨即又是另外一聲炸響,將整個空間都給震得一片晃蕩。
    我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那幫人居然又拉了兩門炮來,正對著這邊的後山門戶進行轟擊呢。
    這時我方才明白劉學道的話語,所指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幫人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用炮火破陣。
    怎麼辦?
    就在我心驚膽戰的時候,那邊不斷地用炮火轟射,轟隆隆的炸響將迷霧撕碎,火藥味都蔓延到了我們的這邊來。
    每一次的炮火轟擊,讓我的心臟不斷跳動,眼看著後山法陣就要被轟開的時候,我也握緊了手中的止戈劍,準備履行對劉學道長老的承諾,然而就在此時,我卻聽到了迥異於前的炸響。
    這一回的爆炸,並不是法陣之處,而是遠方,不但如此,還有一大串的殉爆聲。
    轟……
    誰在力挽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