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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學道托孤

    馮乾坤臉色灰敗,低著頭,給我的感覺十分沮喪。
    很顯然,對於我這個曾經的階下之囚出現在這裡,並且救了他們這事兒,他多少還是有一些沒有辦法接受的。
    而他話語裡透露出來的消息,則更是讓我為之震撼。
    我在此之前,就曾經猜測過到底是誰,在跟聖光日炎會的人裡應外合,謀算茅山,但不管我的腦洞再如何大開,都沒有辦法接受是這位執禮長老雒洋。
    他可是執禮長老雒洋,雜毛小道口中最願意信任的茅山長老啊。
    怎麼會是他?
    我瞇著眼睛,說你怎麼知道的?
    馮乾坤一臉憤懣,說破風長老親眼瞧見的,那個傢伙跟那白衣秦歸政之前就走得很近,這一次更是公然放開山門——媽的,虧我以前還那般崇拜他,卻沒有想到這個老頭子,居然是這樣的人……
    我瞧見馮乾坤雙目發紅,知道這位刑堂大弟子的心已經被仇恨給摧毀,沒有再火上添油,而是低聲問道:“你師父呢?”
    馮乾坤指著左邊不遠處,說在那裡。
    他此刻正帶著十來個尚且倖存的突擊隊潰逃而去,而另外一邊,刑堂長老劉學道正帶著人在後面照應,且戰且退。
    我沒有跟馮乾坤多說什麼,而是順著他的指點,朝著劉學道的方向過去。
    想要瞭解茅山此刻的情況,還是得跟劉學道這樣的老傢伙詢問,馮乾坤此刻的模樣,著實是有一些被嚇壞了,而且就算他還是安好,估計很多事情也不能自己做主。
    我找到劉學道的時候,他剛剛從那邊箭步跑了過來。
    我瞧見他的身形有一些凝滯,總感覺一瘸一拐的樣子,但是因為速度比較快,所以暫時感覺不出什麼來,不過當瞧見我和屈胖三從側面跑過來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理會我此刻的打扮和面容,便直接點出了我的名字來:“陸言?”
    我說對。
    劉學道一邊退,一邊問我,說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說你們出外求援的人去了蕭家大院,我們正好在那裡,聽到茅山有難,便決定過來瞧一眼到底怎麼回事了。
    劉學道應該是瞧見我們剛才幫忙摧毀炮陣、殺傷武裝人員的事實,對於我們倒也沒有太多的懷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和屈胖三一眼,然後歎氣,說唉,你們其實不應該來的……
    屈胖三上前,說事情到底有多糟糕?
    劉學道看了他一眼,說你想像中的更加糟糕。
    他說這話兒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的胸口處滿是鮮血,這並非是敵人身上濺出來的,而是他本身自己的,黑紅色的鮮血將黑色道袍染得一片濕潤,看不出具體的傷情。
    我看著他,說你受傷了?
    劉學道雖然受了傷,但氣勢卻並不輸,冷冷地說道:“我這點兒傷算不了什麼,我的三個師兄弟,可是都沒有回來……”
    我朝著週遭一看,只瞧見了刑堂六老的其中三個。
    如此說來,另外三人,已經被那無面劍主和秦歸政給留在了那裡……
    劉學道等人對於茅山這地兒十分熟悉,在林子裡轉悠一陣,然後帶著我們來到了一處巨木之後,一轉而過,景色頓時不同,有人去將那荊棘叢掀開,露出了一個洞口來,劉學道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說道:“跟我來吧。”
    我們跟著劉學道進了那洞口,卻是來到了一個地下的坑道處來,下來的不遠處有一個還算挺大的空間,撤下來的眾人都在這兒,我環視一周,瞧見也就十來個人。
    二十個人都不到。
    比起之前四五十人的衝鋒,此時此刻的這些殘兵敗將,差不多折損了一大半。
    事實上,倘若沒有我和屈胖三的加入,這幫人估計今天就要留在那兒了。
    下到了坑道裡面來的我已經將臉孔轉變過來,恢復了我原來的模樣,而劉學道進了來之後,開始和一個女長老低聲交流起來。
    那個女長老我也是認識的,當初我被抓到茅山來,庭前殿議的時候,她是選擇相信我,認為我無罪的。
    通過旁邊人的低聲交流,我得知她的名字。
    施萌。
    此人是傳功長老蕭應顏的師伯,英華真人的師姐,也是秀女峰的掌事人。
    他們雖然完成了此次的戰略任務,將聖光日炎會的火炮陣地給摧毀了去,不過並沒有完全扭轉局勢,此時此刻,茅山宗的大部分地方已經陷入了戰火之中,聖光日炎會在這裡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不但攻佔了清池宮,而且還控制了許多地方。
    他們現在一邊擴大控制範圍,一邊正在朝著茅山後院攻打而去。
    局勢如此的惡化,再加上剛才死去的那些同門,這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十分嚴肅。
    而在這樣的氣氛下,我和屈胖三的出現,則更是讓茅山宗臉面無存。
    正如我之前所說,我們此刻與茅山的關係,並不能算好。
    之前的時候,我在南方省那兒被茅山宗的刑堂長老劉學道,以及刑堂六老親自擒回茅山,就是因為我被他們認為是偷學茅山秘技神劍引雷術的小賊。
    那個時候的我,在茅山這龐然大物跟前,就像一小雞崽似的,毫無反抗能力。
    茅山當初可是以審判者的身份對待我的。
    十大長老,來判斷我到底有罪還是無罪,是否可以當庭釋放,又或者直接打入大牢,事後處置。
    那個時候的茅山,威風凜凜,然而此刻呢?
    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傷疤揭給外人看,特別是像茅山這樣的頂尖道門。
    更何況我還是造成蕭克明自革茅山的主因。
    茅山的人,對我的感情十分複雜。
    我和屈胖三站在那裡,就彷彿兩個外人一般,劉學道沒有理會我們,而是在跟那位施長老低聲細語地說些什麼,到了後來,甚至有些爭吵,而其餘的人則不敢多說什麼,彼此照顧著,有重傷者還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來,一派愁雲慘淡的樣子。
    面對著這樣的場面,我和屈胖三都默然無語,靜靜地看著。
    好在他們並沒有無視我和屈胖三,過了一會兒,劉學道和施長老兩人聯袂而至,來到了我們面前。
    劉學道一臉嚴肅,反倒是施長老之前與我有些善緣,衝著我拱手,說多謝兩位援手。
    我上前,說客氣了,這樣的事情,誰碰上了,都會幫手的。
    施長老搖頭,說話可不是這麼說,聖光日炎會來勢洶洶,這可是要命的事情,能夠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人,都是當世之間的大無畏者;更何況茅山之前對不住你,讓你受盡委屈,而你這個時候還能夠站出來幫忙,這份心難能可貴。
    劉學道長老也說道:“此次倘若不是你們,只怕我們這些人都要死在那裡了,所以這感謝,你們就接著吧。”
    呃,老頭兒你的道謝倒是蠻生硬的……
    屈胖三沉默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聖光日炎會要對茅山下手?
    劉學道平靜地說道:“殺雞駭猴而已,當世之間的頂尖宗門,除了茅山宗,就是龍虎山——龍虎山雖然望月真人故去,但善揚老匹夫和張天師都在,後輩之中,英傑層出不窮,又與朝堂聯繫密切,是個硬骨頭,他們大概是覺得茅山比較好啃而已。”
    我說茅山宗人傑地靈,高手如雲,底子又如此厚重,他們如何敢動?
    劉學道冷哼一聲,說若是一年之前,自然不敢,現如今茅山人才凋零,青黃不接,還將蕭克明這樣的大才逐出了茅山去,外強中乾,在明眼人的眼中,可不就是軟柿子,隨意可捏麼?
    我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心中,有那麼多的憤懣。
    不過他說出這番話來,恐怕是與當前的局勢有關,在危難面前,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底話而已——不過他倒也算不得言行不一,事實上從一開始,我都能夠感覺得到劉學道長老,其實一直都站在雜毛小道的那一邊。
    倒不是說他親近雜毛小道,而是在這樣的道門老者眼中,實力才是真正的基礎。
    茅山一輩,除了立場不明的黑手雙城之外,真正能夠撐得起茅山這頂級道門名頭的,恐怕也就只有雜毛小道一人。
    我忍不住問道:“符掌教呢?”
    施長老冷哼一聲,說人在京都,說是被留下來參加那個什麼全國道教協會的會議……
    呃?
    我這才知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時候,符鈞居然沒有露面的原因。
    他卻是被牽絆到了外面的俗務之中去了。
    只不過在外面開會威風的符鈞,可曾知曉在這個夜晚,他的立足之地茅山宗,正遭受著如此的危難呢?
    我們正說著話,不遠處突然跑來一年輕女子,衝著施長老哭道:“師父,艾師妹她不行了,求求你救救她啊……”
    那女子哭得稀里嘩啦,施長老朝著我歉然拱手,然後離開了去。
    而她剛剛離開,劉學道舔了舔嘴唇,然後對我說道:“陸言,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我抬起,說請講。
    劉學道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拜託你帶著這些人逃出去,給茅山宗,留一點兒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