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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畜牲與人

    俞千二離去之後,留下我一人在這裡沉思。
    作為一個在這兒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老傢伙來說,他的視野,往往會比我更加清楚一些。
    他能夠分辨好與壞,有一種大智若愚的精神。
    所以他講的話,可信度也挺高的。
    華族實力強大,愛好和平,還具有挺高的包容心,反而是臨湖一族,則顯得十分暴戾,雖然能征善戰,但是對於周圍的族群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這一點,從那些被關在羊圈裡面饑寒受凍的獵物就能夠看得出來。
    他們強悍,而且絲毫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兒。
    在飲宴之上,當我第一次瞧見對方拿著石錘,一錘一錘地把同是人類的祭品給敲碎,卻沒有一點兒惻隱之心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離開那裡。
    不為別的,就只是我噁心。
    我逃出來,本來就是為了躲避臨湖一族的荊可,對於老爺子所說的加強佈置,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他走了,我也不敢亂動,便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待著。
    閒著無聊,我就開始研究起手中的猴麵包來。
    華族人對這玩意的命名很準確,雖然是樹上結出來的果實,不過因為富含著大量的澱粉和蛋白質,使得它真的有一種糧食的口感,正是因為擁有著這樣不錯的品質,使得華族不惜跨越這麼遠的距離,冒著巨大的危險找尋而來。
    倘若說這種猴麵包樹能夠普及出去,那麼既然能夠養活更多的人口,而在這個彷彿原始部落的地方,更多的人口將意味著更加強大的勢力。
    這才是根本。
    那猴麵包的果實巨大,對於常人來說,吃半個就差不多夠了,不過作為一個修行者,吃了一個,我還是感覺有一些不滿足,瞧見旁邊還有一個,想必是老爺子的晚餐。
    我腹中飢餓,也不客氣,敲開了便吃,連囊都沒有放過,全部啃完之後,打了一個飽嗝,感覺真的是不錯。
    難怪俞千二在這兒能夠活這麼久,首先是心法貼近自然之道,另外再加上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以及天然的食物,想早點兒掛球都難啊。
    而且,一個能夠在死亡之谷裡面生存下來的老者,絕對不是凡人。
    我將他的那一份給吃了,也不驚慌,從乾坤袋中摸出了兩包方便麵,放在了猴麵包留下的果瓢裡面,左右打量,發現屋子的角落裡生著火,上面泥鑄的瓦罐裡面還有熱水,正是合適,於是拿過來,把面泡開,又將作料給放進去。
    我這邊剛剛泡好不久,俞千二就從窗戶裡跳了進了,吸著鼻子嚷嚷道:“哎呀我,這是什麼玩意啊,忒香了。”
    我雙手合十,向老爺子拜了一拜,說受您款待,心中過意不去,這裡有點兒存活,麵食,給前輩您嘗嘗鮮。
    面?
    俞千二雙目發亮,說我的天,老子好像有幾百年沒有吃過這玩意了,在哪裡,在哪裡?快點兒給我端過來……
    我聽得一陣好笑,說句實話,這個地方物產如此豐富,真的想弄點兒什麼出來,其實並不複雜,只不過這老爺子整日都在琢磨著修行的事情,對於吃穿用度方面並不在乎,方才會過得如此粗糙而已。
    也正是因為他這般的苦行,方才使得他有這麼厲害的手段。
    如此看來,一飲一啄,皆是有因果的。
    俞千二從我手中搶過那盛在猴麵包殼囊中的泡麵,先是聞了一下那散發著廉價油炸麵條的香味,然後毫不猶豫地抓起我遞過來的兩根折斷樹枝,開始吃了起來。
    說句實話,我這泡麵是超市裡都有賣的那種最便宜的方便麵,三十多塊錢一箱,裡面只有兩包調料,一包鹽粉,一包油料,連脫水蔬菜都沒有,然而就是這玩意,吃得俞千二淚流滿面,甚至將湯都給喝完了去,最後不顧形象地舔著裡面的油星子。
    我滿以為有了這一頓新鮮的伙食,能夠讓俞千二回憶起酒醉之前承諾過我的事情,然而他卻是一字不提,而是拉著我,說要帶我參觀一下這一棵他看守了兩百年的生命古樹。
    生命古樹?
    這裡面到底有著什麼秘密,能夠值得他看守兩百多年麼?
    兩百多年啊,那可是一天一天累積起來的。
    如果是我,早就憋不住跑了。
    老頭兒到底有著多麼強的意志力,方才能夠在這兒堅守啊?
    乘著夜色,我與俞千二兩人行走在了那顆宛如一幢大廈般的參天巨樹之間,我們在密密麻麻、宛如森林的枝葉間行走著,他跟我介紹起了這一路的風景來,還遠眺而去,跟我說起死亡蝴蝶谷的個個區域。
    之前的時候,我還覺得死亡蝴蝶谷不過是一個小地方而已,然而此時方才知道,這兒廣闊得簡直看不到邊際。
    而這裡面,則由一個又一個的洪荒巨獸或者利害的族群把守著,千百年它們形成了自己的地盤和規則,維持著勉強的和平。
    我們並沒有能夠參觀完整個巨樹,因為在直入雲層的頂端,他停了下來,對我說道:“上面的部分,被雷給劈了,形成了一段恐怖的雷場,一般人根本抵禦不住那裡面的雷法力量,我們還是回去吧。”
    他說得平淡,然而我卻琢磨到了一股心理波動,覺得這上面必然還有一些他不願意透露出來的秘密。
    不過人家既然不願意給我知曉,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跟著他下來。
    上樹下樹,比上山下山還要艱難,走了一會兒,俞千二突然笑了,手往前伸,一陣波紋浮動,我卻瞧見前方浮現出了許多人影來。
    隨著霧色淡去,我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洛小北。
    不光只有她,她的身邊還有蒯夢雲,以及臨湖一族狩獵隊的其他成員,因為角度的清晰度的問題,我並不能看得完全,不過卻也知道經過先前蟲人一役,隊伍的減員挺多的。
    我努力地找尋,卻沒有在人群裡面找到華族人的身影。
    同樣,我也沒有瞧見荊可。
    洛小北和蒯夢雲等人在一個地方潛伏著,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頭兩米多長,背上長著劍脊的爬蟲,他們屏氣凝神,耐心地等著,而當那玩意靠近的時候,有人舉起了手,眾人一擁而上,將那爬蟲給圍住。
    這玩意,就是洛小北要找尋的毒龍壁虎?
    我心中有些詫異,感覺它長得跟我之前碰見過的那玩意,居然有幾分神似。
    俞千二指著前面霧氣之中的洛小北,對我說道:“這個小丫頭,看著似乎有些眼熟啊?”
    我說對,她就是洛飛雨的妹子。
    俞千二點了點頭,說哦,原來如此,看起來臉型倒有幾分相似,不過她怎麼跟臨湖一族的人混到一塊兒去了呢?
    我苦笑,說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就是從那兒逃出來的啊?
    俞千二問,說那她怎麼不逃?
    我說洛小北跟臨湖一族的人關係挺好的,那個領頭的喜歡洛飛雨,她還叫他作姐夫,這幫人過來,就是要幫她抓一種叫做毒龍壁虎的玩意,給她斷肢重生的,所以她自然不願意離開。
    聽到我的解釋,俞千二搖了搖頭,說臨湖一族都不是什麼好人,心思詭異得很,又信奉邪神,跟他們在一起,簡直就是與虎謀皮。
    我說要不然咱們去救她?
    俞千二搖頭冷笑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不需要救;再說了,姓洛的那小丫頭當年耍了我,我何必再給她幫忙呢?”
    呃,老爺子你心眼挺小的嘛……
    我沒有說話,而是認真打量那霧色之中的場景,瞧見那條長滿劍脊的爬蟲已經被臨湖一族抓住了,洛小北似乎在大喊大叫,指使著旁人將其剖開。
    然而當這爬蟲被分屍出來的時候,洛小北的臉上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來。
    她不顧骯髒地伸手,在裡面套弄了一番,最後氣呼呼地扔在了地上,還猛然踩了幾腳。
    哈哈……
    俞千二哈哈大笑,伸手一摸,將那場景給弄散了去,然後對我說道:“既然能夠斷肢重生,那毒龍壁虎又哪有那麼好找?人不尊重自然,自然又如何會給你無緣無故的回報?小子,記住了,對我們生活的這個地方,對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比什麼都重要。”
    他總結完了這話兒之後,沒有再理會臨湖一族的人,而是帶著我來到了生命古樹附近的一片猴麵包林中,帶我參觀了一下那又粗又壯,宛如瓶子、罐子一般的矮樹,還弄了數十顆富有生命力的種子給我。
    他順便給我介紹了一下他的朋友,也就是一幫長得古怪的三臂猴子。
    這些猴子十分粗壯,也就比我矮一個頭兒,相貌兇惡,不過在俞千二的介紹下,十幾個特別強壯的猴子煞有介事地挨個兒過來跟我握手。
    俞千二弄了點之前喝剩的二鍋頭,每個猴兒給舔一滴,辣得這幫猴兒很興奮,為何我們又唱又跳。
    瞧見這些可愛的猴子,俞千二微笑著對我說道:“有時候,是不是覺得畜牲,都比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