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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我們於清晨分離,不告而別

    蟲蟲凝望著我,過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你說過,要陪我將那三十六峒都去一遍的。”
    她的話,就像磚頭一眼,砸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我方才說道:“對,我說過,事實上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陪你走下去……可是,那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堂哥現在有難,而且是大難,我不可能置之不管,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她皺著眉頭,說憑你現在的修為,即便是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這話兒說到了點子上。
    事實上,即便是我過去,也不能夠做什麼,只不過是讓自己心安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事情。
    我看著蟲蟲,說我想要去揭開真相,既便是死,那也無妨,畢竟他們幾個,是我的救命恩人。
    死?
    蟲蟲愣了一下,盯著我說道:“你剛才是說,即便是死,那也無妨?”
    我點頭,她的眼睛眨了眨,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這麼說,你準備背棄你我之間兒的約定,去赴一個幾乎沒有希望的地方咯?”
    我再點頭,然後說道:“蟲蟲,你對我所作的一切,陸言銘記在心,不過現在事情實在沒辦法,我必須得選擇,你這裡既然並無大礙,而且也有了唸唸在旁邊,那麼我就放心了,所以才能輕裝前進……”
    蟲蟲沉默了許久,方才徐徐說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攔著你。”
    聽到她平靜的答覆,我忐忑的心情總算是得到了解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謝謝你,蟲蟲,我沒想到你居然能夠理解我,我……
    她揮了揮手,打斷了我的話語,說了一句話:“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這般的蠢,就當我不認識你,再見!”
    這句話說完,她轉身離去。
    啊?
    我萬萬沒有想到蟲蟲居然會翻臉不認人,如遭雷轟,直接就愣在了當場,望著她沿著田埂,一步一步地走遠,好像伸出手,將她給攔住,然而卻終究叫不出來。
    她剛才對我說,就當她不認識我。
    這句再見,卻是再也不能見。
    不知道為什麼,望著蟲蟲那窈窕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恨感就湧上了我的心頭來。
    我覺得自己彷彿講錯了話,做錯了天大的事情,想著如果跟著蟲蟲這般,一路走下去,打遍了三十六峒,即便是失敗了,那個時候的我,跟現在恐怕又有著很大的區別了吧?
    就如同剛剛到寨黎苗村和現在的我一般巨大。
    那個時候,我或許能夠幫得上忙,而現在呢,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有一種想要回去,跟蟲蟲道歉,然後跟她說我剛才講的話都是玩笑,不要扔下我,我們明天出發吧,去下一站。
    然而很快我就將這股衝動給遏制住了。
    因為首先我覺得我必須確定堂哥陸左的事情,不然我不會心安,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責任;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活在了蟲蟲的陰影下。
    不管我做什麼,都感覺被蟲蟲給看透了,這種情緒變成了壓力,讓我透不過氣來。
    我渴望著改變,也有一點兒叛逆心。
    既然她已經說出了這麼絕情的話來,那麼我陸言就讓你看看,我絕對不蠢,而且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一定!
    我暗暗給自己打氣,在田埂邊坐了許久,方才回去,結果剛剛走進村子,就碰到了苗女唸唸。
    她專門在這裡等我。
    不過與往日笑容滿面的她不同的,是此刻的她臉上充滿了不善,瞧見我走過來,低聲問道:“你到底對蟲蟲姐做了什麼,把她給弄哭了?”
    什麼,蟲蟲哭了?
    這話兒比剛才那絕情的話語更加讓我震撼,要曉得我自從認識她一來,見到她惱過、怒過、笑過,卻唯獨沒有瞧見她哭過。
    她是一個多麼堅強、多麼理智的女人啊,居然還會哭?
    是我惹她哭的麼?
    這麼說,她還是很在乎我的吧?
    想到這一點,我莫名地就是覺得有一種成就感浮現心頭。
    唸唸瞧見我嘴角向上,惡狠狠地踩了一下我的腳,然後低罵道:“回答我的問題,快點。”
    我這才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聽我說完,苗女唸唸一臉詫異地說道:“什麼,你現在居然要扔下我們兩個弱女子,獨自跑到那個什麼破茅山去,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
    呃,有這麼恐怖的弱女子麼?
    你們兩個,走哪兒都不會有人欺負吧?
    我跟唸唸解釋,說陸左不但是我的堂哥,還救過我的命,若是沒有他,我現在還不一定能夠站在你面前呢,你說,他現在遇難了,我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唸唸說難道蟲蟲姐沒有救過你的命?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真正救你的人,應該是蟲蟲姐吧?
    唸唸說的沒錯。
    事實上,無論是補充我損毀的內臟,還是將我從聚血蠱的鼎爐變成它的主人,都是蟲蟲在為我費盡心思籌謀策劃,她才是真正讓我獲得新生的人。
    可是……
    我長歎了一聲,沒有說話,而這時唸唸卻告訴我,說知道麼,我感覺她之所以說你蠢,之所以哭,並不是因為你要去救你那什麼堂哥還是師父,而是你一點兒覺悟都沒有,竟然想著獨自離去。
    什麼意思?
    我愣了一下,問為什麼會這麼說?
    唸唸說道:“她之所以難過,是因為你並沒有把她當作是自己人,竟然想著要離她而去。你為什麼就不能換一個思路,為什麼不叫她跟你一起去茅山呢?”
    啊?
    我有些轉不過彎兒來,說不是啊,她的理想是要沿著當年蚩麗妹走過的道路,重新走一遍,找回自己,我中途離開,說要讓她陪著我去茅山的話,她怎麼可能會答應呢?
    唸唸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你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她會不答應呢?”
    我待在了原地,愣了許久,突然間就發瘋一般地朝著前方衝去,結果唸唸一把就拉住了我,對我說道:“你幹嘛呢?”
    我激動地說,我去問問她啊?
    唸唸搖了搖頭,說心冷了,淚干了,蟲蟲姐多麼驕傲的人,你覺得她現在會答應你麼?
    我全身僵直,愣了半天都沒有說話。
    地獄天堂,一念之間。
    我儘管談了好幾次戀愛,但到底還是不瞭解女人,甚至都沒有能夠瞭解自己。
    這樣的我,怎麼可能配得上宛如天仙的她呢?
    我歎了一口氣,感覺萬念俱灰,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我就這般坐在地上,像一個失敗者,這時有人走過,詫異地說道:“陸言,你怎麼了,是生病了麼?”
    我抬起頭來,瞧見這人卻是白天與我較量過的洪羅巴,先前吃飯的時候,他喝了很多酒,醉醺醺地給人扶回去了,沒想到此刻卻出現,我搖了搖頭,說沒事,你幹嘛呢?
    洪羅巴說給尿憋醒了,出來放點水。
    我站起來,讓開了道路。
    洪羅巴離去,而苗女唸唸望著如喪考妣的我,長長歎了一聲,說事已至此,已無挽回的餘地了,你要去,那便去吧,至於蟲蟲姐這邊,一切有我。另外,你給我一個地址,回頭我若是有了聯繫方式,寄一封信給你,到時候你忙完了,再過來找我們,希望能夠獲得她的諒解吧。
    聽到唸唸的話,我整個人就感覺好像又獲得了力量一般,渾身一震,說你說的是真的?
    她歎了一口氣,說雖然你打敗了我,但我騙你幹嘛呢?
    我忙不迭地說謝謝,而唸唸則搖了搖頭,說不要謝我,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蟲蟲姐。若不是她對你真的有情義,我不忍心她受傷,又何必這般費氣力呢?唉,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
    我沉默了,的確,蟲蟲對我是有一份感情在,不過那不是對我陸言,而是對於聚血蠱獨特的性質,以及一場美麗的誤會。
    這些都與我無關。
    不過我相信,終有一日,她會愛上現在的我,也會為我而驕傲的。
    得到了唸唸的開解,我終於放下了心結,而這時唸唸也讓我把她們的行李從乾坤袋中拿了出來,我提出把乾坤袋讓她們帶走,她搖了搖頭,說蟲蟲姐一定不會答應的。
    我回到了房間裡,因為晚間的時候喝了不少的酒,我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一閉,就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我醒過來,出了房間,瞧見蟲蟲和唸唸的房間都敞開著,慌忙過去一看,裡面空空如也。
    我又出了門,找到人一問,才知道她們大清早就離開了,已經走了一個多鐘。
    真的是,連告別都沒有麼?
    我望著出山谷的路,整個人恍然若失,感覺這一場經歷,就如同一場夢一般。
    從此之後的路,我得一個人走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