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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關於米兒,關於愛情

    這個腦袋大得有些畸形的老苗人,聽到“米兒”這兩個字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狀態,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我心中一動,知道他肯定知道米兒,而且關係還挺深。
    有戲!
    一直困擾我心裡的謎團到現在終於要解開了,我自然是一陣興奮,也管不得剛才喝下肚子裡的那茶水到底有沒有問題了,慌忙上前,激動地說道:“你一定知道米兒,對不對?”
    劉大腦袋驚惶地往後退去,使勁兒揮手,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越是表現如此,我卻是篤定,瞧見他在耍無賴,我望向了師父。
    茶都喝了,咱可不能這樣。
    我師父原本笑呵呵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盯著劉大腦袋說道:“劉老弟,事情不是你這麼辦的吧,我徒弟連你帶蠱毒的茶水都喝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劉大腦袋一推六二五,裝作什麼也沒有地說:“什麼茶水有毒?你可別亂說……”
    我師父眼睛瞇了起來,衝著老鬼點了點頭。
    一直沉默不語的老鬼將手一揚,一包粉末就從他的手指尖流淌而出,最後落到了桌上的另外兩杯茶水上。
    緊接著他輕輕一拍桌面,我突然聞道一股腥氣,下意識探頭一瞧,卻見那茶杯裡哪裡是什麼茶水,分明就是許多不斷蠕動的白色蛆蟲,黑色的腦袋不斷地拱著,我頓時就感覺胃部一陣痙攣,“哇”的一聲,一股酸水沖鼻而出,直接就噴了出來。
    我的嘔吐物從口鼻之中噴出,也是一大灘蠕動不定的白色小蛆蟲,瞧見這些,我整個人就不好了,不停地乾嘔著。
    我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而我師父則一眼都不瞧我,瞪著劉大腦袋說:“還有什麼話可說?”
    遮眼法被戳穿,劉大腦袋惱羞成怒,衝著我們說道:“猛龍過江啊,看起來你們是有備而來的,對吧?”
    我師父淡然自若地說道:“咱不欺人,也不想被人欺負,劉老弟,你說怎麼辦吧?”
    劉大腦袋將手一舉,一陣陰風吹來,那敞開的堂屋大門突然就關了上來,再接著整個堂屋裡的門窗全部都關閉,正中心的油燈燭火跳躍,將我們所有人的背影給投射得一陣恍惚。
    恍惚的燈光之下,他的臉陰晴不定,語氣顯得格外冰寒:“我們苗家人,從來沒有被人打上門來欺負過,我倒是想看看你們的本事……”
    對方一再挑釁,老鬼都不用我師父示意,直接就是一個箭步衝了上來。
    那人反應也是極快,往後退了一步,從袖子裡摸出一把黑色沙礫,朝著老鬼兜臉灑來。
    無論從手法,還是黑沙的角度,都彷彿蓄謀已久。
    老鬼彷彿被這沙礫給全部籠罩。
    這陡然發生的拚鬥,彷彿對方大獲全勝,然而就在那毒砂臨體的一瞬間,老鬼卻突然將身子給猛然一收,全身蜷縮到了一起來,而緊接著,居然就消失不見了。
    就如同魔術一般。
    劉大腦袋瞧見面前的人突然消失,臉色一肅,知道是遇到強手了,再退一步,吹了一聲口哨。
    隨著這聲口哨響起,堂屋的四面牆壁彷彿活過來了一般,上面有無數細小的黑點蠕動。
    而他則左右打量,觀察消失的老鬼究竟會出現在哪兒。
    老鬼到底在哪兒?
    他並沒有久藏,而是用他那特有的陰沉語調說道:“別找了,在這兒呢。”
    劉大腦袋聞聲望去,卻見那男人出現在了自己兒子的身後,用鋒利的指甲按著少年人的喉結,平靜地說著,而他的兒子,則驚慌失措地喊:“阿爹,救命啊!救命……”
    到底是少年人,剛才給我們端茶下蠱的時候一本正經,一旦身陷險境,卻還是有些驚慌失措。
    老鬼選的人比較奇妙,他若是挾持那苗裝女子,對方有些本領,可能會反抗,但是這少年卻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兒應變力,最終落到了他的手上來。
    他這一手讓原本胸有成竹的老苗人一下子就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放了我兒子,什麼都好說。”
    我師父氣定神閒地說:“我們是帶著誠意過來的,清告訴我們關於米兒的事情。”
    劉大腦袋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道:“看起來你們是不準備囫圇個兒離開這裡了?”
    我師父說:“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
    雙方大眼瞪小眼,過了好一會兒,那劉大腦袋方才歎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這才鬆了下來,人一下子變得無比憔悴,走回了座椅前,說你們到底想知道關於米兒的什麼事情。
    劉大腦袋突如其來的合作態度,讓我鬆了一口氣。
    能夠談,誰願意劍拔弩張?
    一直負責交際的便宜師父這個時候反而沒有再大包大攬,而是踢了我一腳,讓我來全權負責。
    我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人,只不過跟師父、老鬼待在一起久了,更習慣凡事都由他們來決定,此刻得到師父的示意,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說道:“劉師傅,我想問你,米兒你應該認識吧?”
    劉大腦袋爽快地點頭說是的,我認識她,打她小的時候就見過。
    我心臟一陣狂跳,激動地說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兒咯?
    他點頭,指著南方說道:“同南,哦,對了,官家的說法應該叫做獨南——傳說中蚩尤最後歇息的聖土。龍米兒她是錦雞苗人的珍珠,她出生的時候,每一個西江一脈的蠱師都參與了儀式,傳說中的苗家三十六峒也來了十五家,荔波的黑苗,巫山的花苗,大巴山的鬼面苗,還有東邊清水江流的人,都給她送過祝福……”
    劉大腦袋幾乎是用一種滄桑和感歎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兒來的,他的話語讓我感覺到無比的古怪。
    當初跟我在一起你儂我儂的普通苗家女,居然有這麼牛?
    真的假的?
    為什麼米兒給我的感覺,除了長相長得還算是清秀可人之外,跟其他的女孩子也沒有什麼區別呢?
    我有些目瞪口呆,不過也不願意多想,問那你知道米兒現在在哪兒麼?
    劉大腦袋死死地盯著我,似笑非笑地說你不知道米兒在哪兒?
    我一陣氣苦,說我若是知道的話,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這兒來,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找你詢問呢?
    劉大腦袋點了點頭,說也對。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對我說道:“米兒死了!”
    儘管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但是我終究還是有些無法面對,下意識地喊道:“不可能!”
    劉大腦袋眉頭揚了起來,一臉陰鬱地說:“她死了,沒錯,因為我當時就在現場——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麼?你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米兒是被洗淨剝光,用老祖宗曾經捕過魚的漁網罩著,在篝火下,總共用了十三種不同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整整割了七天,三千六百刀,把她割得幾乎只剩下骨架,內臟和鮮血全部用木桶裝著,最後一刀,才插入她的心臟裡去……”
    凌遲?
    聽到劉大腦袋繪聲繪色地描述,我感覺到後背一陣發麻,冷汗一瞬間就冒了出來,死死攥著拳頭,噴著粗氣,問是到底誰做的?
    誰會這麼殘忍的對待米兒?
    劉大腦袋瞪了我一眼,平靜地說道:“執刀的人有兩個,一個叫做龍老九;另外一個,叫做龍天羅。那三千六百刀,就是他們兩個輪流著割下來的,而這個過程中,龍米兒也挺狠的,一聲都沒有哼,只是在最後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話。”
    我感覺全身的血都往頭上衝,問什麼話。
    劉大腦袋說:“她笑了一下,然後說如果人生能夠再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選擇離開這個愚昧的地方,去南方,找那個愛著的男人,過著簡單幸福的日子……”
    米兒……
    聽到劉大腦袋的話,我之前對米兒所有的“埋怨”頓時就煙消雲散。
    儘管我不知道米兒為什麼給我種上蠱胎,但我卻知道她一定是有著自己的苦衷。
    因為她至死,都還在念著與我的這一份感情。
    此刻的我,心中滿是憤怒,衝著劉大腦袋怒聲喊道:“告訴我,那個龍老九,和龍天羅到底是誰,我要殺了他們!”
    劉大腦袋看了我一眼,用一種幾乎於冷漠的語氣說:“龍老九,是米兒的爺爺;而龍天羅,則是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