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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另一名刀族弟子轉身就跑,我隔空一記“懸空掌”劈出去,掌風落處,那人身子往前一縱,“哇”的一聲,撲飛在地,琵琶骨早碎。
    刀無缺不禁往後退去,他看我如看鬼魅,口中喃喃說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世上不可能有這麼厲害的人……”
    我沒有理會他,伸手朝刀無缺抓去,忽覺身後一陣異風吹起,我暗覺不妙,又聽見明瑤叫道:“小心後面!”
    我側身一閃,急往後看,卻見半空中掠下一隻青面獠牙的惡鬼來,出其不意,嚇得我猛然出了一身汗!
    我又往後退開兩步,見那惡鬼飄飄然上前,我奮起一掌,“呼”的一聲,竟將那惡鬼打的粉碎!
    我不禁呆住,見那“惡鬼”變成了碎片,緩緩落將下來,仔細一看,卻是片片碎紙。
    我晃了晃,忽聽見老二叫道:“哥,刀無缺跑了!”
    我回頭一看,只見刀無缺身子如飛般倒退而去——他腰上綁著一根繩子,有人扯著他,如放風箏一般,遠去了。
    我不知道暗中是誰在搗鬼,但是想來剛才那“惡鬼”也是他的手筆,便喝了一聲:“在下麻衣陳弘道!敢問是何方高人做法,請現身一見!”
    我用的龍吟功力,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忽聽見暗中有人笑道:“麻衣陳家,好威風,真好威風啊!”
    聲音漸漸消失,卻始終沒有人出現。
    我正想要不要去追,忽然聽見空中“撲簌簌”的響,我抬頭看時,見是一張圓紙片飄落下來。那紙片是黃色的,如同裱紙,我也沒接,眼看著它落在地上,只見上面畫著一圈血紅色的圓,圓心處,卻是一個墨點。
    明瑤、老二還有柳家兄弟都圍了上來看,我問柳家兄弟,道:“這是刀族的標記麼?”
    柳家兄弟一起搖頭,都說:“不是。”
    柳長蔭過去把刀無痕提了過來,指著那紙,道:“這是什麼意思?”
    刀無痕搖了搖頭,道:“我母雞啊。”
    柳長蔭一怔,然後打了刀無痕一巴掌,罵道:“你好好說話!”
    刀無痕哭喪著臉,道:“我真不曉得哇!”
    老二忍不住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哪兒的人?”
    刀無痕說:“我生在海外,長在中原,浪蕩在西南,安家在東北,說是哪兒的人,都中。”
    老二都笑了:“你咋恁能啊?你咋不去說相聲啊!”
    刀無痕道:“不是牟有遇到能跟我搭伙的嘛。”
    老二大樂,回頭看我,道:“哥,這貨有意思啊。”
    我道:“別玩了!”又問刀無痕:“你好好說話——剛才救刀無缺走的是什麼人?”
    “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人。”刀無痕忽然啐了一口,罵道:“但是肯定不是他娘的好東西,救我兄弟不救我,他娘的看不起老子啊!”
    我看刀無痕不像是在說假話,又問別的刀族弟子,也一概不知。
    我心中存了這個疑慮,倒也無奈。
    柳長青提醒我道:“陳世兄,刀族的傀儡上經常用毒,我瞧你剛才碰到許多次,快瞧瞧手掌,礙不礙事?”
    我忽然也想起來刀族傀儡上沾毒,我一開始還提防,後來打的惱了,也忘了。忙提起手來看,見一概如常,沒有什麼古怪。
    刀無痕便說:“那是不厲害的毒,真氣厲害的人,掌風一發,就能把毒氣衝散了。”
    明瑤問我怎麼處置刀無痕,我心知這是個粗人,本事也一般,又受傷頗重,即便養好了傷,功力恐怕也恢復不完全,本事不過能用一半,心中忖道也不過分為難他。
    問了柳家兄弟,柳家兄弟也說罪魁禍首是跑了的刀無缺,刀無痕不是元兇首惡,不必趕盡殺絕。
    我便沖刀無痕說道:“今天我就放了你,以後再來做壞事,哼哼,我叫你生不如死!”
    刀無痕唯唯諾諾,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就是我兄弟,我回家也得勸勸他,讓他以後吃齋念佛做善事,免得再惹武極聖人不高興。”
    我道:“什麼武極聖人?”
    刀無痕道:“就是您老人家啊,我沒瞧見您用什麼法術,也沒見你念什麼咒,撒什麼符,就靠一雙肉掌,兩條腿,打得我們哭爹喊娘,心服口服,我再沒見過比您老人家更厲害的人啦,又一身正氣,要我們別做壞事,這是聖人啊,所以就給您起了個號,叫武極聖人,不曉得您老人家喜不喜歡?”
    我聽得啼笑皆非,但見刀無痕說的有板有眼,畢竟是溢美之詞,雖覺誇的過分,卻也不禁高興——人都是喜歡被戴高帽子的,概莫能外。
    我心裡美了一回,嘴上說道:“別瞎說了,比我厲害的人多了去,我也不是什麼老人家。你趕緊帶你的人走吧!”
    刀無痕慌忙吆喝眾人,相互幫扶著,跌跌撞撞跑了。
    落了一地的破碎傀儡,也不管了。
    老二拍手道:“好嘛,打了一場架,弄出個‘武極聖人’的外號來,哥啊,你以後闖蕩江湖,也是有名頭的人了。就是咱爺的外號是‘半神’,咱二爺的外號帶個‘道真’,咱爹的外號是‘神斷’,二叔的外號帶個‘閻羅’,你的外號又有‘聖人’,這一家子,神聖鬼道齊全了,獨獨缺個仙,不如我也起個外號,就叫‘玉樹臨風賽天仙吧’。”
    明瑤說:“你起個‘吹牛不扎本氣死活神仙’更合適。”
    眾人都笑。
    被刀族的人攪和了一通,也沒吃成烤魚,此時又餓了,便下水又弄了幾尾魚上來,一起烤了,連柳家兄弟也坐下來吃,把那些碎傀儡的木頭片子都燒了。
    閒談了許多,我又告知了柳家兄弟那批佛寶的藏處,柳家兄弟不勝感激。
    吃飽喝足,攏起一堆火,圍在火旁,鋪些乾草,略睡了幾個小時,起來,柳家兄弟便即作別,臨走時,又說了許多千恩萬謝的話,又留了地址,特意囑咐,以後但凡有用到他們柳家的地方,只管吩咐,不管遠近,必定鞍前馬後的效勞。
    (御風樓主人按:二十年後,陳弘道、陳元方父子行走江湖之際,果然多有用到柳家兄弟的地方,觀音廟一場混戰,柳家兄弟出力甚多,也是首先踴躍加入陳元方“神相令”下聽調的世家。後來天南大戰中,刀族隨同暗宗前往柳家火並,陳弘道、陳元方父子也集結高手馳援,而後遭遇南洋痋王,各有奇遇……此是後話,詳情參閱拙作《麻衣世家》系列,按下不表。)
    柳家兄弟走後,我們三人也抖擻精神,又往家裡趕去。
    這一回走的快了,也不胡亂耽擱,到了天色發黑時,已看著陳家村的村口了,我讓弘德先回去,又送了明瑤回到蔣家村。
    遠遠的看見,蔣明義偕同個姑娘,體態胖胖的,模樣十分周正,緩緩走到對面,後面跟著老黑,一走一浪的。
    我愣了一愣,見明瑤迎上去笑嘻嘻的喊了聲“哥”,又衝那姑娘喊了聲“姐”,那姑娘滿臉緋紅的去了。明瑤低聲對我說道:“你不在家,你不知道,我哥也有對象了。”
    我心中歡喜,又想可惜不是阿羅,原以為蔣明義對阿羅有意思的,但又想到阿羅其實年紀大的多,倒也不般對。
    蔣明義道:“你回來了啊,怎麼去了這麼多天?”又瞧見我,奇道:“咦,弘道咋也回來了?不當兵了?”
    “這裡面的事情多著呢,回頭跟你和咱爹講講。”明瑤說:“弘道哥送我過來,他自己還沒進家呢,讓他先回去吧。”
    蔣明義便說:“那弘道快回去吧。”
    告了辭,一路無話,直到家中。老二已經端了碗,蹲在樹下吃麵,貓王瞧見我,“嗖”的跳將起來,撲入懷裡,我揉了揉它腦袋,老爹從屋裡走了出來,我把貓王輕輕放下,喊了聲:“爹,您也在家呢。”
    老爹說:“約莫著今天有什麼事,就沒在城裡住。你去見見你祖父、二叔,請來一起吃飯,然後說話。”
    見過了爺爺、二爺爺、叔父和娘,吃罷飯,泡上茶,我和老二便講起在部隊裡的事情,其實都是老二在說,連回來遭遇柳家、刀族的事情也一併說了。
    眾人聽了,都嗟呀不已。
    爺爺說道:“別的事情也還罷了,那血煞掌可是血金烏之宮的遺術,依你們所說,李雲飛會用血煞掌,那便跟血金烏之宮脫不了干係。我尋隙要到西邊看看,血金烏之宮是否還有餘孽。”
    我吃了一驚,二爺爺說道:“那笑醫門也不是好惹的,害了崔勝培那壞東西,估計是結下樑子了,以後要趁早防備了。”
    叔父道:“怕啥?笑醫門那點本事,只夠看笑話的。”
    老爹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把救刀無缺走的那人留下的帖子拿出來,給長輩們看,爺爺見了,頓時“咦”了一聲,接過來,仔細看看,然後道:“是他?”
    我道:“爺爺認得?”
    爺爺點了點頭:“若是所料不差的話,應當是他。銷聲匿跡了這許多年,終於又露聲色了。好,好,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
    老二忙問道:“爺爺,到底是個啥人在搗鬼?”
    爺爺道:“若干年前,我還甚年輕,夜裡子時,我在屋中還未睡覺,正於窗前燈下翻看《義山公錄》,那時候,我貪愛窗外的夜風涼爽,就開著窗子。忽然空中‘呵呵’有聲,陰氣逼人,浸我肌膚,我抬頭一看,只見窗外飛來一隻惡鬼,朝我張牙舞爪撲來!我那時已開了慧眼,默運神通,立時就看出了那惡鬼的底細,當即提起桌上的相筆,在口裡一嘬,朝那惡鬼迎面點去,那惡鬼應聲而落,掉在書桌上,現了本來面目,原來是個用桑樹葉子剪出來的惡鬼形容。”
    我想起來在與刀無缺大戰的時候,遇到的那個惡鬼,被我用掌風打碎,也是紙片,便忍不住道:“是了!”
    爺爺繼續說道:“彼時,我捏起那樹葉片子夾在《義山公錄》裡,合上了書本,抬頭只顧看向窗外,須臾之間,又是一隻惡鬼呼嘯而來,我如法炮製,一連破了三隻惡鬼,都是樹葉子,全都夾在了《義山公錄》裡。”
    老二奇道:“這是咋作的?”
    二爺爺道:“這事兒我還記得呢,我記得第二天有個老婦人來求見大哥了,對不對?”
    “不錯。”爺爺道:“等到天亮,一老婦人跑來陳家村,到我家中求見。我讓她進來,她哭聲連連,說她丈夫也是個修道之人,因為曾經在江湖上施法做幻術騙人,被我識破,所以惱恨咱們麻衣陳家。夜裡,就是她的丈夫在暗中弄法,一來想要害了我,二來是想要奪取《義山公錄》,不料卻都被我給破了,那三片樹葉子設有機關,上掛有她丈夫及二子的魂魄,所以才能假托幻象,化作厲鬼嚇人。我自然是瞧得出來,若是我將那三片葉子一直夾在書中不放,再到夜裡子時,那父子三人便要被自己所施之邪術反噬,都會魂飛魄散,斃命而亡。因此,那婦人苦苦哀求我網開一面,放他們一條生路。”
    老二道:“那放了麼?”
    爺爺說:“我當時冷笑:‘這惡道作惡多端,我已經赦他一次,不料狼子野心,怙惡不悛,這次須饒他不得!但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給你門中留一脈香火’。我只拿出了最小的那片葉子,給了那婦人,即是只放她的小兒子。那婦人還要哀求,我厲聲說:‘再要囉嗦,一個不饒!’那婦人只好去了。等到夜裡子時過後,我翻開《義山公錄》,夾在裡面的兩片樹葉子,都化作了飛灰,散落在了地上。我當時看那飛灰落地,‘咦’了一聲,然後又端詳半晌,歎息道:‘可恨,一時心軟,放虎歸山留後患了。’”
    我道:“怎麼了?”
    爺爺說:“從那飛灰的跡象上來看,父子三人中,道行最高的竟是那小兒子!想那惡道父子三人,修煉的都是邪術,那小兒子逃得性命,對咱們麻衣陳家恨之入骨,必有一天會來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