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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突如其來的奇寒讓我措手不及,而週身百骸諸處毛孔中本來已經漸漸消失的那熱,竟又一起湧現出來,這一股寒,這一股熱,在體內激盪起來,我的身子在這片刻間,連動都不能動了,偏偏渾身上下都難受至極,猶如千萬隻毛蟲在衣內亂爬,又有無數根針在體內,對著五臟六腑亂扎亂戳,既癢的異常,又疼的異常!
    張元清剛才還在疼的滿地打滾,嘶吼不已,此時,突然悄無聲息了。
    我的眼睛剛才被漸入了不知什麼東西,現在也睜不開,也瞧不見張元清的模樣,更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是死了,還是活著。
    我努力調動體內的真氣,使得那股陰寒和熱毒漸漸彙集相遇,但在而今的狀態下,真氣運轉的極慢,我知道焦躁也無用,此時最是凶險,還需得按捺下性子來,便捏了個婆娑禪功的“寧”字訣,緩緩運功周轉。
    但我刻意留了耳相聽覺,注意著週遭的動靜。
    頃刻之後,那熱毒和陰寒似乎消融了部分,癢和痛已經不如剛開始的時候那般劇烈,我也漸覺手臂已經能動彈了,不禁心中暗喜。
    就在此時,我忽然聽見一聲輕輕的歎息,接著又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像是有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我料想那是張元清,便暗暗提防。
    耳朵聽得那張元清朝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我聽風辨形,斷定他的方位,猛然抬起手臂,劈手一掌打了出去!
    只聽“砰”的一聲響,那張元清“哇”的一聲,片刻後,便是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
    我稍稍一呆,暗想剛才那一掌竟然打了個正著!張元清是根本沒有躲?還是沒有來得及躲開?
    喉嚨處突然氣息一瞬,丹田處的寒熱也擴了開來,散向周圍,我便知道自己能說話了。
    “陳弘道,我已經醒了。”那張元清忽然開口說道:“剛才多謝你了。”
    張元清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我稍稍一愣,也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便也沒有吭聲。
    張元清又道:“我之前把陳慶風的殘魂收在了我的陰眼之中,幾乎化掉了他所有的怨氣戾氣,只剩下十成中的一成,但是就是這一成也叫我幾乎無法控制……咳咳……”
    張元清咳嗽了幾聲,道:“剛才我用陰眼對付你,不知道你修煉的是什麼本事,我的陰眼不但對你無效,還被你所破……咳咳……”
    張元清正咳嗽之際,忽然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莎莎”的傳了過來,若不是林中有樹葉,幾乎聽不到這聲音。
    我心中一動,暗忖道:“這腳步聲不是明瑤的,也不是陳弘生的,更不是屠夫、袁重山和老二等人的,來的人是誰?”
    卻聽張元清驚詫道:“是你?!”
    “哎喲,我的好連長,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呀?嘖嘖……”
    腳步聲停住了,熟悉的說話聲音響起來,我立時知道來人是誰了!
    崔勝培!
    他沒有跑,他還在這附近!
    崔勝培道:“我的張連長啊,你瞧瞧你,這次眼睛真的瞎了吧?嘖嘖……背上也有傷,胸口也有傷,胳膊上也有傷,肩膀上也有傷,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你也太不愛惜自己啦!”
    張元清冷冷道:“你還來幹什麼!?”
    崔勝培道:“我當然是不放心你啊。你看看,我一不在,你就被班長打成了這個樣子,班長也真是的,怎麼能下這樣的毒手?班長打連長,成何體統?!對了,班長以前不是打不過連長麼?這次,怎麼回事?”
    張元清道:“崔勝培,我看你還是少廢些話為好,識時務的,趕緊走吧,找個地方藏起來,隱姓埋名過一輩子,這樣說不定還能活命,否則,嘿嘿……”
    崔勝培道:“否則便怎樣?是你要殺我,還是班長要殺我?你受傷這麼嚴重,又沒了陰眼,想殺我,哈哈哈哈……有點好笑,嗯,有點好笑。至於班長,他現在正受熱毒和陰氣煎熬,別說動手了,連眼睛都睜不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吧?”
    張元清道:“你怎麼知道他受熱毒和陰氣煎熬?”
    崔勝培笑道:“因為那熱毒,是我和倪家祁一起配製出來的啊。至於那陰氣,你的陰眼既然已經破了,陳慶風的殘魂無處容身,應該是隨著你的血,濺入了陳弘道的眼中,那陰寒之氣,必然也會遍佈他的全身。陰陽相沖,沒有化解之法,要不了一時三刻,陳弘道必死無疑!”
    我聽得又驚又怒,原來我所中的熱毒,還有崔勝培的“功勞”!
    此時,那兩股氣又消融了許多,我感覺兩條腿上的疼痛和麻癢已經消失,體內的真氣,漸漸鼓蕩起來,運轉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暢!奇的是,內氣之充盈,似乎比之從前,要多出來一半!
    我又驚喜,又不安,這多出來的真氣是怎麼來的?是那股熱毒和陰氣消融所化的結果麼?
    只聽張元清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崔勝培道:“倪家祁呢?你把她藏在哪裡了?”
    張元清冷笑一聲,道:“我妹子的去處在哪裡,跟你有什麼相干!”
    崔勝培道:“我找她有要緊的事情,我的好連長,你看看你這副模樣,再不治傷的話,恐怕是會死的,你告訴我倪家祁在哪裡,我帶你過去找她呀,我們倆一起給你治治傷。”
    張元清道:“我勸你還是趕緊滾!我和陳弘道雖然治不了你,但是,那邊,蔣明瑤正在調息,陳弘生快醒過來了,袁重山也沒有死,他們要是到這裡來,你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你少嚇唬我!”崔勝培聲音忽然變得怨恨起來,道:“你妹子答應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到!我幫了她大忙,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張元清道:“你想學我妹子的醫術吧,嘿嘿……怕是沒指望了!”
    崔勝培恨恨道:“張元清,我沒工夫跟你閒扯了,倪家祁究竟在什麼地方?你說不說?!”
    “虎落平陽被犬欺!”張元清道:“崔勝培,你不過就是一條狗!過來!打死我!你看我是說還是不說!”
    “好,好,好……”崔勝培道:“我知道你張元清很硬氣,是條漢子,你是久經考驗的戰士嘛,你當然不怕死,說殺你,我也嚇唬不了你,那我不殺你嘛。這樣,我把之前給陳弘道用的那種熱毒,也叫你嘗嘗滋味,看你張連長髮作起來,是怎樣的無恥下流,哈哈哈……附近的女兵,也很多嘛。”
    “我日你娘!”張元清罵道:“你敢?!”
    “哈哈哈……”崔勝培大笑道:“我的好連長,我嚇唬不了你,你便能嚇唬得了我麼?你瞧我是敢還是不敢?”
    腳步聲響了起來,我知道崔勝培那是朝張元清走了過去。
    也就在此時,我雙目之中忽然一熱,又一涼,繼而濕潤起來,似乎是兩道淚水流了出來,眼皮一鬆,我猛地睜開雙目!
    正瞧見崔勝培走到張元清跟前,而張元清躺在地上,閉著一隻眼睛,臉上、身上,斑斑血跡。
    他胸口處正劇烈的起伏著,面色依舊凶悍,只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任誰都瞧得出來。
    “崔勝培!”我厲喝一聲:“你還想作惡麼!?”
    崔勝培嚇了一跳,急忙扭過頭來,瞧見我正衝他怒目而視,稍稍有些慌張,道:“你,你怎麼能動了?”
    我冷笑道:“讓你失望了,我恰巧懂一些化解熱毒和陰寒的法門,所以,沒有死成。”
    崔勝培的臉上立刻又堆起笑來,道:“麻衣陳家的本事真是厲害啊,班長更是厲害。我剛才開玩笑的,哈哈……張元清太可惡了,做了這麼多的壞事,我嚇唬嚇唬他。不過,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我道:“你不是要對張連長下熱毒麼?來,讓我瞧瞧,你的毒藥,長得是什麼樣子?你又是怎麼下毒的?”
    崔勝培笑嘻嘻的道:“班長您也喜歡開玩笑了……”
    崔勝培說著話,笑著,忽然一揚手,“嗤”的一聲響,他的袖中也不知道藏著什麼機關,早有一股白霧衝我噴了出來!
    我往後一推,同時揮手一掌拍去,那股白霧被我的掌風掃中,立時消散!
    崔勝培縱身一躍,從張元清頭頂上跳過去的同時,手往後一甩,“嗤”、“嗤”兩聲破空之音,兩道白芒在林中一閃,激射而來,我料那必是毒器,側身閃過,回頭看時,崔勝培已飛快的往遠處逃去!
    我提氣便追,一個騰挪,兔起鶻落,我忽然發現步子比之前大出一倍有餘!這一瞬間的喜悅,簡直無法言喻!
    再提一口氣,施展起縱扶搖身法來,幾個躥高躍低,便已經趕到了崔勝培的身後!
    崔勝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扭頭一看,見我就在他眼前,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
    他腳步一顫,我猿臂輕舒,劈手抓住他的後頸,他急忙擰腰轉肘返臂回掌擊我,我左手已起,早抓住他手腕,輕輕一搓,只聽“卡”的一聲脆響,崔勝培慘叫一聲,那腕子已經斷了,手也垂了下去!
    我不禁有些呆了,我本來不想擰斷他的手腕,所以下手的力氣故意放的輕了些,卻不料,仍舊是斷了他的腕子!
    此時真氣之充盈,與我之前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班長,你的本事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高啊?啊?哈哈……”
    崔勝培痛的滿頭大汗,扭過臉來,仍舊是笑嘻嘻的模樣,忽然把嘴一張,衝我“呸”的一口唾沫吐來,我急忙把腦袋偏轉躲開,那唾沫從我耳鬢處飛過,我聽見裡面嗤然有聲,知道是包裹著利器的,不用想也是有毒!
    眼見崔勝培又張嘴,我伸出手來,“啪”的一掌打在他臉頰上,崔勝培腦袋一歪,“呸”的一聲,倒吐出幾顆帶血的牙來。
    “打的好,打的好……”崔勝培嗚咽不清的說著,身子搖搖晃晃的,像是喝醉了酒,腳步顛倒錯亂,顯然我剛才那一掌打的他腦子已經昏了,但是他臉上仍舊是帶著笑容。
    我突然恨極了他這笑裡藏刀的模樣,衝過去,揪著他的脖頸,提了起來,然後一掌打在他小腹丹田處,真氣內吐,剎那間,已震散了他的根基!
    再一鬆手,崔勝培已經一灘爛泥似的跌落在地上,臉上的笑容終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腹怨毒的憤恨,但即便是這樣,也比他的笑臉瞧著讓人舒服!
    “陳弘道,你居然毀我道行!你快快殺了我!”崔勝培叫道:“否則我叫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