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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我先在傷口周邊自行封了穴道,又將那彈片一把拔了出來,張元清已經叫人去請倪家祁來了。
    崔勝培在旁邊笑道:“不礙事,不礙事的,皮肉之傷。不過,班長也是倒霉啊,今天剛一不穿那軟甲,就掛綵頭了。”
    “滾恁娘了個蛋去!”老二罵道:“再說風涼話我扇死你!”
    崔勝培也不惱怒,只“嘻嘻”笑道:“失言了,失言了,我不說了,不說了。”
    張元清道:“怎麼回事!?那手榴彈是誰擲的?!”
    我瞧見王臣威的臉色煞白,像是受了頗大的驚嚇,心中思忖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熊飛已經說道:“我瞧見好像是王臣威擲出去的的。”
    “什麼好像。”崔勝培道:“就是王臣威擲的,我看得清楚楚。”
    王臣威目光一閃,慌忙道:“不,不是我!”
    吳明突然清醒了似的,躥上去一掌打在王臣威胸口,王臣威似乎理虧,不敢閃避,又似乎是,猝不及防,被吳明打了個正著,當即“哇”的一聲,吐出半口血來,往後趔趄。
    吳明憤怒的五官都扭曲了,還要再打,早被張元清按住,喝道:“住手!”
    吳明厲聲道:“王臣威,你是玩火器火藥的絕頂高手!剛才那枚手榴彈,如果不是班長替我踢開,便是落在我的頭上炸開!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的命!”
    王臣威捂著胸口,拚命搖頭,道:“我沒有,我沒有!”
    張元清問我道:“你應該也看見了,是王臣威不是?”
    我只好說:“是,我當時看到是他。”
    王臣威兀自搖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如此明目張膽的害吳明,而且在多人都瞧見的情況下,卻又拚死抵賴。
    張元清道:“王臣威,這裡至少有三個人都明明白白的看見你幹的事情,你不認還有意思麼?嗯?!說!為什麼這麼做!”
    “我正的沒有!”王臣威道:“剛才,我是對著前面的靶地投擲的,我沒有要害吳明。我,我跟他又沒有仇,我為什麼要害他?”
    “這正是我問你的!”張元清厲聲道:“鄧帆和朱雲山是不是你做的!?”
    正在此時,倪家祁帶著藥箱匆匆趕了過來,也不理會眾人,逕直走到我身邊,看了看我的胳膊,然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怎麼又是你!?能不能愛惜一點自己的身子!?”
    我也頗覺無奈。
    老二在旁邊忍不住道:“我大哥是為了救人!這個王臣威要殺吳明,用手榴彈崩他,我哥仗義出腿,救了吳明一命。”
    王臣威低聲道:“不是這樣……”
    “救人了不起麼?!”倪家祁嗆了老二一句,道:“救別人一命,搭上自己一命,值麼!?”
    我道:“不是沒搭上自己的命麼……”
    倪家祁又瞪我一眼,道:“逞能!走!”
    我奇道:“往哪兒走啊?”
    倪家祁道:“跟我回去醫務室,你這傷口太長太深,需要清理,需要打破傷風針,還需要縫針。”
    我回頭看了看吳明和王臣威、張元清等人,王臣威緊張的像一隻被人追逐的兔子,張元清則道:“你去吧,這裡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班長。”吳明走了過來,面上神態頗為動情,他說:“您剛才捨身救我,沒有您,也就沒有我了。我這條命是您給的,恩同再造!”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咱們是兄弟,救你是應該的,不用跟我這麼客氣。”
    “不,沒有誰救誰是應該的。”吳明搖了搖頭,道:“班長,我本來就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今天您救了我一條命,我以後就有名有姓了。我跟你,姓陳,既然是陳弘道救的,我從今就改名‘弘生’。”
    我吃了一驚,道:“你不必這樣的。”
    老二也道:“這,這聽著就像是我們麻衣陳家‘弘字輩’又多了一個人似的。”
    吳明堅持道:“以後我就叫陳弘生了!我也管您叫大哥!”
    我還要再說話,倪家祁已經不耐煩道:“有完沒完?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我訕笑道:“走。”
    倪家祁當先走去,我朝眾人點了點頭,然後跟在了倪家祁身後。
    走了不遠,便聽見身後張元清喝道:“熊飛、崔勝培,把王臣威抓起來!”
    “不是我!”王臣威大吼一聲,道:“你們不能冤枉我!”
    “老王啊,你就認了吧。”崔勝培的聲音傳來,道:“兄弟可不想跟你打架,你,哎!哎!你幹什麼!?”
    我急忙回頭去看,只見身後濃煙滾滾,王臣威正張開大嘴,往外噴煙吐霧,那煙霧瀰漫的極快,瞬間就把張元清、崔勝培、熊飛、吳明和老二等人包裹在裡面了。
    “咳咳……”
    眾人紛紛咳嗽,也四散亂跑,但是那煙霧好似有靈性一樣,裹在人的身上,無論人往哪裡跑,那煙霧也都沒有散掉。
    王臣威號稱“煙王”之子,本事確實也有獨到的造詣!
    這種情況下,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我往回走去,沖王臣威喝了一聲,道:“王臣威,你不要一錯再錯!”
    王臣威停止了噴雲吐霧,扭頭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吼了一聲:“陳弘道!”拔足便朝我衝了過來,與此同時,他將手一揮,一顆鵪鶉蛋大小的黑色圓丹朝我飛了過來,我側身一閃,那圓丹落在地上,“砰”的一聲響,濃煙大起!
    我不知道那煙中有沒有毒,不敢大意,立時屏住呼吸,施展起“縱扶搖”身法來,提步騰挪而起,凌空越過王臣威的頭頂,王臣威仰面張嘴又要噴,我的腳尖在他下頜一踢,“啪”的一聲響,他上下顎撞在一起,似乎還咬到了舌頭,當即滿嘴流血,痛的捂著臉頰抽搐,再也不噴煙了。
    我落在他身後,他聽見聲音,回身一掌削來,我眼疾手快,後發先至,右手搶出,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王臣威“啊”的一聲慘呼,身子已經不能調動如常。
    我左手有傷,不能亂動,右腳早起,在王臣威的兩腿膝蓋彎處接連踢下,他仰面跪倒,呼喝不止。
    我大聲喝道:“王臣威,還要再打麼!?”
    王臣威漸漸的臉色通紅,掙扎不動,忽然朝站在遠處的倪家祁望去。
    倪家祁神色冷漠的看著我們這邊,王臣威開口哀求道:“快救救我。”
    我稍稍一怔,他怎麼求倪家祁救他?
    再看倪家祁,她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倪——”
    王臣威又要再說話,突然“嗤”的一聲響,王臣威的話戛然而止,喉中“咯咯”怪叫。
    我急忙低頭看時,只見王臣威的咽喉處釘著一枚硬幣,多半枚已經沒入他喉中!
    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把右手一鬆,王臣威仰面倒在地上,雙目圓整,咽喉處“汩汩”冒血,人已經死了。
    “這……”
    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倪家祁見狀,走了過來,低頭翻看王臣威的眼瞼,又看他咽喉處的那枚硬幣,然後站了起來,道:“他死了。”
    此時,張元清、崔勝培、吳明、熊飛、老二等人週身裹著的濃煙都散了開來,老二咳嗽的淚流滿面,大罵不止,忽看見王臣威倒在地上,又聽見倪家祁說:“死了。”也吃了一驚,急忙跑了過來,看了幾眼,道:“大哥,你,你把他殺了?”
    “不是我。”我搖了搖頭,道:“剛才我抓住了他,有枚硬幣飛過來,釘在他的咽喉上,殺了他。”
    崔勝培、張元清等人也都走了過來,崔勝培看了一眼,道:“這不是熊飛的錢麼?”
    我一怔,扭頭看時,只見熊飛的臉色煞白,一雙手正慌亂的絞著。
    我突然間想到,熊飛每時每刻都在指縫中把玩著一枚硬幣!
    現在,他手裡的硬幣沒有了!
    老二也道:“對,是他的錢!”
    “我,我……”熊飛慌張道:“我剛才被一股煙裹著,什麼都看不見,又聽見王臣威在那兒亂喊,我心裡頭一著急,就隨手把硬幣打了出去,我,我沒想到能打中他的咽喉,把,把他殺了……”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是真是假。
    熊飛急道:“你們都被他的煙氣裹著了,你們誰能瞧得見煙氣以外的東西?!”
    老二揉揉鼻子,道:“這倒是不假,我啥都瞅不見,都根本不敢睜眼,他娘的,熏得老子直流淚!”
    吳明和崔勝培也點頭到:“是,在那煙霧裡,是沒法睜開眼睛看東西的。”
    張元清冷笑一聲,道:“這還真是有意思,王臣威突然發了瘋,熊飛胡亂丟個硬幣,把他打死了。嘖嘖……編故事也編不出來這麼湊巧的事兒!”
    熊飛急道:“連長,我真的不是——”
    “知道!”張元清道:“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在瞎編,我的意思是:事情的真相往往比人胡編亂造出來的還要精彩!還要匪夷所思!”
    “啊?”
    “以你熊飛的本事,在那種距離,如果真是瞄準了王臣威的咽喉去打,你還未必打得中,誤打誤撞,倒還是有可能的。”
    熊飛吶吶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管搓手了。
    “走吧!”倪家祁又衝我叫道:“快點!就因為你磨蹭了幾分鐘,結果又死了一個人!”
    我:“……”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跟著倪家祁往醫務室而去,路上,我看著倪家祁搖曳生姿的儀態,不知道怎的,忽然又想起來剛才王臣威臨死前的那一幕情形,心中陡然起疑——王臣威為什麼要向倪家祁求救呢?
    倪家祁跟他很熟麼?
    但倪家祁當時的神態,當時的表情分明就是置之於千里之外,與自己毫不相干。
    而且倪家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難道王臣威要她來打我?
    怎麼想都不合邏輯,不合情理。
    我思索了半天,不得要領。
    等到了醫務室,倪家祁讓我坐下,然後給我清洗傷口,又打針,又用線縫合傷口……
    我只顧胡思亂想,忽然間,手臂上猛的奇痛無比!
    我不由得“嘶”的倒抽一口冷氣,低頭看時,只見倪家祁正冷冷的盯著我,道:“哦,原來你還知道疼啊。”
    我道:“我怎麼不知道疼了?”
    倪家祁道:“從你坐下開始,我給你清洗傷口,給你打針,給你縫合傷口,你就一直保持著一個表情,我還以為你的肉是豬肉。”
    我道:“什麼意思?”
    倪家祁道:“太厚了,所以怎麼扎都沒感覺!”
    我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那一下猛的奇痛無比是倪家祁故意弄出來的。
    我又好氣又好笑,道:“我剛才在想事情,出神了,注意力沒有集中。”
    倪家祁“哦”了一聲,道:“學關雲長刮骨療毒是吧?他下棋,你想什麼事情呢?”
    我思忖再三,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道:“我在想,為什麼王臣威臨死之前,會向你求救?”
    倪家祁冷笑一聲,道:“陳弘道,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