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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我略微一怔,見樹下又奔出來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跑了幾丈遠,又止住了腳步,抬起頭來看向我們,獨眼賊亮,正是張元清!
    那人鬼叫的時候,王臣威就在對面,耳朵似乎受創很重,過了這許久,仍舊在晃腦袋。
    熊飛、吳明、鄧帆、崔勝培和老二也都圍了上來,我到現在兀自覺得渾身發冷,心下駭然,崔勝培見我臉色不善,道:“怎麼,受傷了?”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悴不及防,被寒氣沖了一下。”又道:“你去看看王臣威,他的耳朵應該受傷不小。”
    崔勝培便去瞧王臣威的耳朵。
    我又見張元清的臉色難看,捂著胸口的手直到此時才緩緩放了下來。
    我不禁問道:“連長你受傷了?”
    張元清“哼”了一聲,也不回答是否。
    我心下駭然,如果張元清跟那人對陣,也受了傷,那人的本事也太厲害了,不禁問道:“剛才那個人是誰,連長知道麼?”
    “不知道。”張元清目光一閃,道:“但估計應該是殺霍軍的人。”
    老二忍不住道:“你咋知道霍軍已經死了?”
    張元清“哼”了一聲,道:“焰火騰起來的時候,我是第一個過來的,一眼就看見霍軍死了!”
    老二道:“你咋知道放焰火是暗號?”
    張元清冷笑道:“陳弘德,你這是在盤問我麼?你們搞的那種小孩子的把戲能瞞得過誰!?”
    老二又問:“那你為啥不等我們來就走了?”
    “因為我要找兇手!”張元清不耐煩道:“陳弘道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四處查探了。就在剛才,我在樹底下撞見了跑掉的那個人。”
    鄧帆道:“那個人是李雲飛麼?”
    “不是。”張元清道:“李雲飛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我想起剛才那人的身法、手段,那股寒氣,還有那聲鬼叫,心中忽然起了個駭人的念頭,道:“他是人麼?我剛才與他交手的時候,沒感覺到他身上有一絲的生氣!”
    “對。”崔勝培也答話道:“他叫的那聲音,絕非是人能發出來的,誰要是能叫出這聲音來,得先把自己的嗓子給毀了。王臣威的耳朵受損,已經出血了。”
    眾人聽見,一陣沉默。
    不是人,難道還是陳慶風的殘魂?
    張元清忽然說道:“是不是鬼說不清楚,但他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厲害!他的真實本事,連陳弘道都還不如!”
    我奇道:“那你怎麼受了傷?”
    張元清道:“誰告訴你我受傷了?”
    崔勝培道:“我們都瞧見了,你剛才一直捂著胸口,樣子十分難受,不是受傷,難道是胸脹麼?”
    張元清也不答話,飛起一腳,朝崔勝培腰窩踹去!
    崔勝培把腰一扭,身子一擰,“嘻嘻哈哈”的跳開來,嘴裡道:“哎唷,哎唷,開個玩笑,不值當要人的命啊。”
    張元清一腳沒有踹中他,也不再繼續追打,罵了兩聲,說道:“那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然,剛才他跑不掉!他只是出招陰損詭異,論真實本事,並不怎麼高明,陳弘道,下次你要是再遇上他,認真打,百招之內定能拿下!”
    我心中還不怎麼相信,突然想起一事來,不禁問道:“張連長,你不是能瞧見殘魂祟物麼?你幹什麼,為什麼不——”
    我話說到一半,便沒再往下說,怕吐露張元清的隱私,也料想他知道我的意思,不料張元清直接接了話頭,直言不諱道:“你想問我為什麼一直蒙著我這隻眼,不去了眼罩,對吧?”
    除了我之外,其餘的人都沒有見過張元清放下眼罩,也都以為他那隻眼睛是瞎的,聽見張元清這麼說,均皆吃驚。
    我只好說:“是的,我想如果您放下眼罩,本事豈不是會更高麼?”
    張元清嘿然一笑,道:“我如果不蒙著這隻眼,你們可就都要倒霉了!”
    我詫異道:“為什麼?”
    張元清道:“因為它能吸人的魂兒!”
    老二驚道:“原來你就是用你那只殘眼來吸魂的!”
    張元清道:“是啊,你要不要試試看?”
    老二急忙躲到我的身後,道:“獨眼龍,你別猖狂!我們人多!”
    王臣威皺眉道:“張連長,你真的是打算利用我們,吸收陳慶風的殘魂麼?”
    崔勝培也皮笑肉不笑,道:“張連長,你剛才說老毛病復發,指的是什麼呀?不會是煙癮犯了,沒煙吸,所以心口疼吧?嘖嘖……王臣威可有的是煙,讓他給你一棵?不過,我多少瞧著您有點血氣不足,像是女人來了月事兒,但您是男的呀,總不會也來吧?”
    “嘿嘿……”張元清笑了幾聲,道:“好一個崔勝培,不愧是關西樂醫門的傳人,嘴夠損,眼夠毒!你說的不錯,我魂魄不全,血氣不足,那正是我先天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
    崔勝培神色一動,道:“張連長,舌頭上又要得罪您啦,令堂大人真的是活屍?”
    張元清臉頰上的肉一抽,道:“不錯!”
    崔勝培的眼神立即變得炙熱起來,喃喃道:“活屍也能生育,這可真是天下奇事啊!張連長,您如果信得過我,可以讓我來給您診治,說不定,我能治好您的先天不足,您也不必非要去吸收陳慶風的殘魂來補全自己。”
    “我是活屍生的,先天不足也不假,但是——”張元清忽然厲聲喝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吸收陳慶風的殘魂了,安!?”
    這聲音喊得很大,王臣威連忙又摀住了耳朵。
    崔勝培愕然道:“那,那您不補足魂魄的話,必定活不過四十歲啊。”
    張元清冷笑道:“我從來就沒打算要活過四十歲!自打我那個連的人全死在戰場上以後,我就沒打算活長命!”
    我心頭一震,突然感覺自己先前懷疑猜測張元清的種種,而今想來都十分卑鄙,他原來顧念戰友之情,早就看淡了生死。
    只聽崔勝培又問道:“張連長這麼說,倒也可以理解……不過,您那隻眼睛,也是天生的麼?”
    “今晚你們想問什麼,我就索性全告訴你們!”張元清道:“我這只蒙著的眼睛,生來是好的,只是那年,山賊殺入我家,傷了我,殺了我爹,又砍到我娘,我爹和我娘的血,都曾濺到我這隻眼裡,從那以後,它就長得畸了。後來,打仗的時候,一顆子彈擦著這眼裡的眼珠子過去,它就再瞧不見人了,可,從那以後,它倒是能瞧得見別的東西了。”
    說著,張元清把那眼罩緩緩取下,又露出他那顆怪異噁心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從我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逐一掃過,目光相接時,我心內極不舒服,好在他又把眼罩給蓋上了。
    “呼……”
    我聽見有人在粗重的喘息,回頭一看,見熊飛、鄧帆、王臣威、吳明、老二的臉色都是煞白如紙,滿面驚恐……
    只有崔勝培的臉上還帶些血色。
    崔勝培喃喃道:“好厲害的眼睛啊!這跟那五大目法裡的陰陽法眼可還有些不同呢,陰陽法眼可查陰陽,這眼睛,獨獨是陰啊,怪不得它能吸收殘魂呢,這簡直就是魂魄的天敵!可真叫人羨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