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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我腦海中一閃念過,不禁脫口而出:“極樂咒!”
    馬人圭目光轉向我,道:“什麼極樂咒?”
    我道:“就是往生咒,極樂往生咒。”
    叔父把那咒牌從懷中摸了出來,道:“就是這枚小小的咒牌,上面記載著往生極樂咒。凡是中了這個咒的人,想要啥東西,都可以實現,不過得需要拿自己的一樣東西去換。你想要錢,可以,想要名,也可以,想要色,可以,想要權,也可以,拿什麼來換?拿自己的四肢、五官來換!更甚者是自己的性命,自己的靈魂!就跟你要那鬥雞用一條胳膊來換是一模一樣的!”
    馬人圭愕然的看著那咒牌,道:“你,你這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從哪兒來的?”叔父冷笑道:“從一個邪教豢養的邪獸肚子裡來的!”
    馬人圭道:“什麼邪教?”
    叔父道:“異五行!”
    “異五行……”馬人圭喃喃道:“異五行……五行教……”
    叔父臉色一變,道:“你入了五行教麼?!五行教就是異五行!”
    馬人圭失神似的看了叔父一眼,道:“你,你怎麼知道五行教是邪教?”
    “我咋知道?他們修煉的儘是些旁門左道,做的儘是些爾虞我詐、殺人取命的勾當!躲在這種地方,見不得光,見不得人,不是邪教難道還是名門正派?”叔父劈手揪住馬人圭的衣領,道:“你說,你是不是入了五行教了!?”
    “我,我……”馬人圭神情突然一變,道:“琪翁,看來你來賭城不是為了賭而來的!”
    叔父道:“老子啥時候也沒說是為了賭而來的!老子要毀了這賭城!”
    “你敢?!”馬人圭額頭上的青筋猛然一跳,面上籠著一層黑氣,惡狠狠道:“誰敢毀了這賭城,我就跟誰豁出去命!”
    叔父吃了一驚,不禁怔住。
    “馬先生。”老爹道:“看來你是上這賭癮太深了。”
    馬人圭道:“怎麼?!”
    老爹道:“給你鬥雞的人,應該就是五行教的人吧?你仔細想想,一個能問你要胳膊換取鬥雞的人,能是正人君子麼?”
    “不錯!”叔父森然道:“給你一隻鬥雞,就要走你一條胳膊,那我當初救你一條命,該問你要點啥呢?!你該給我點啥呢?!”
    “你救我一條命,我給你什麼?”馬人圭的神情忽然恍惚起來,他臉色有些癡癡呆呆的看著叔父,喃喃道:“你要什麼,你要什麼,我給你,我給你……一條命,十條命!我給你十條命!”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馬人圭突然變得聲色俱厲,五官都扭曲起來。
    老爹忽然手起一掌,擊在馬人圭後腦,馬人圭悶哼一聲,撲的倒地。
    叔父怔怔的,問老爹道:“大哥,你,你他這是咋了?”
    老爹道:“魂不守舍,失神之相。再不打暈他,他就要動手殺人了。”
    “殺人?”叔父驚道:“殺誰?殺咱們?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他也殺不了咱們啊。”
    老爹道:“他六神無主,一心向賭,還管你是誰,還管你殺不殺得了?他只管動手,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我和叔父都打了個寒噤,老爹道:“這世上,人壽有限,利慾無窮,人生便是最大的賭房,每個人都是賭徒,賭自己的今天,賭自己的明天,賭別人的今天,賭別人的明天!這是人與天賭,人是客家,天是主家!所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賭,賭的是道,是造化,而不是術,因此,輸贏並不可怕,天會照顧拿得起、放得下,有德行的人!可這裡的賭,是人與人在賭,用的是術,是鬼蜮伎倆,是爾虞我詐,是狠,是拼,是打打殺殺,這賭,賭的不是道。道有千術,賭為其一,但術既為道之千一,乃是旁門小道,沉迷於旁門小道者,可悲可怕可恨可憐。初者,以僥倖之心賭運氣,迷醉其中者,則孤注一擲不惜命,無可自拔者,則視眾生為草芥,自己的命不是命,更遑論他人的命?賭城正是以人性之惡,誘其更惡,將所有人都變成不能自拔的賭徒,甘願交出自己的命,甚至是他人的命!而賭城,則是最大的贏家!”說罷,老爹歎道:“這異五行真是個了不起的邪教啊!能布下賭城這麼大的局,真叫人佩服!”
    我聽得心頭發揪,暗自忖道:道有千術,賭為其一,那麼法也是其中之一,武也是其中之一,如果癡迷沉醉,甚至到不能自拔,都不是什麼好事。這可要引以為戒了。
    叔父道:“我也是奇怪了,咋恁麼多的人,都心甘情願的來這裡聚賭呢?要是一開始,就沒人來賭,也上不了癮啊。”
    老爹道:“如果讓你來賭,你賭不賭?”
    叔父道:“我肯定不賭!”
    老爹道:“那如果我說,你只要來賭,賭贏三十二場,我把《義山公錄》遺失的下半卷書給你,你賭不賭?”
    叔父失笑道:“咋可能!?他們咋可能有《義山公錄》遺失的那半卷書?”
    老爹道:“如果有呢?”
    叔父道:“那我肯定來賭啊。”
    “不但是你,連我也會來賭。”老爹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所以,他們也會來賭。”
    我猛然醒悟,道:“爹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那些綵頭上?”
    “不錯。”老爹道:“你忘了,紀大不惜與賭場反目成仇,也不過是為了要連贏三十二場,贏取最後的綵頭!而這裡的每個人,都是為了綵頭在賭,在博。可是,綵頭裝在錦盒裡,到底是什麼,我們不得而知,只有拿到錦盒的人才知道。所以,綵頭一定是因人而異的,每個人拿到的綵頭都不一樣,但卻都是自己偏愛的,需要的。”
    我點點頭,道:“這下全明白了!”
    只有無慾無求的人,才不會來這裡賭,可但凡是個人,就會有所求,有所欲,而且欲求有大有小,有容易實現的,有很難實現的,不一而足。
    有欲求的人,滿懷希望來到這裡,賭贏一場,得到一個錦盒,錦盒中是自己眾多欲求中的一樣,他們歡喜之餘,就會想繼續賭下一場,以滿足更多的欲求,而欲求無窮,賭博的路自然也就無窮,馬人圭等輩,就是這麼一點一點自願走入彀中,自願癡迷其中,自願放棄正常人的心性……
    我又問老爹道:“異五行怎麼知道這裡所有賭客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老爹道:“應該也不難知道,異五行能發展到今天這樣,必定是在暗中蟄伏預謀許久,他們必定是滲透到了許多門派家族中去,打探虛實,收集情報,然後再引誘那些被他們摸清底細的人來到賭城。”
    我道:“那看來不止是開封城中的術界門派被禍害了。”
    老爹道:“這個自然,我在三層賭房各處都轉了一圈,留意觀察,見到了不少遠道而來的術界人物。”
    叔父冷笑道:“還好他們沒去麻衣陳家,說他們找到了《義山公錄》的下半部,否則,豈不是連老子也要來賭?咦,不對——”
    叔父忽然說道:“大哥,我來的時候,說要跟他們賭命!他們說這就是簽了冥約,非賭不可。這可有點不大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