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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包公湖周圍靜悄悄的,只偶爾有幾個人經過,都是再平常不過的行人,又有一個老頭,蜷縮身軀,衣著破落,獨坐在湖邊的一棵柳樹下,嘴裡嚼著幾根柳葉,神情委頓,像是個腦子有些不正常的人。
    除此之外,別無可疑之處。
    我和叔父繞著湖轉了一圈,不見“假明瑤”的蹤跡,連血跡、水漬什麼的,也一概沒有發現。
    不知怎麼的,心中十分煩躁,又回到來時路,那個老頭仍然坐在湖邊,只不過嘴裡不噙柳葉了,而是唸唸有詞,手裡還撥弄著個玩意兒。
    我心裡頭沒著沒落,再加上天色昏暗,所以也沒仔細去瞧那老頭究竟在把玩什麼東西,正從他身邊繞過,叔父突然一把拉住我,低聲說:“你瞅!”
    我茫然道:“瞅什麼?”
    叔父伸手指了指那老頭,道:“他手裡玩的,是不是你那一對兒木偶?!”
    “啊?!”我吃了一驚,急忙仔細辨看,竟然真的是和合偶!
    我心頭大震,快步走上前去,道:“老大伯,你這手裡的東西從哪兒來的?”
    那老頭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像是沒聽見我說話一樣,手裡仍不斷的撥弄著和合偶,嘴裡唸唸叨叨,我離得近,聽得清楚,他嘟囔的是:“天底下欺負女人的男人,都他娘的沒出息,天底下欺負女人的男人,都他娘的不是好東西,天底下欺負女人的男人,都他娘的是混賬王八蛋……”
    念叨聲中,那老頭忽伸手去掰偶人的腦袋,我大急,喝了聲:“住手!”連忙伸手去搶,那老頭突然仰面張口大叫:“劫道了!劫道了!”
    我不禁一怔,見周圍過往的人紛紛駐足側目,便連忙收手,不敢用強。那老頭倒也沒有真的去掰木偶的頭。
    已經有“路見不平”的路人走了過來,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叔父在一旁賠笑道:“這老人啊,是我家的大哥,他那腦子有些糊塗啦!這不,我和我侄兒勸他回家,他不回去,就好大聲嚷嚷!唉……你們瞅瞅,這咋弄啊?要不你們幫幫忙,把人給我們勸回去?”
    路人瞥了我和叔父幾眼,又看了看那老頭,也覺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便道:“革命工作千頭萬緒,加班加點還忙不過來,階級敵人多如牛毛,日夜揪斗還有落網之魚,誰有空管你們家的閒事兒?!”掉頭都走了。
    我和叔父這才出了一口氣。
    眼下天色漸亮,路上行人漸多,可不敢胡來。
    “路見不平”的人走了,我和叔父又看那老頭,那老頭也抬起頭來看我,我好言問道:“老先生,您這木偶到底是哪兒來的?”
    那老頭忽的“嘿嘿”一笑,兩隻黃豆一樣的小眼睛,猛然迸射出賊亮賊亮的光芒,我一愣之間,他道:“你是麻衣陳家的傳人?想要這木偶?光張張嘴可不成!”
    “道兒!”叔父喝道:“動手!”
    竟看走眼了,原來是道上的人!
    我立時提步出手,“呼”的一記“太虛掌”,朝那老頭劈面打下,正是要逼他以手護額,我可趁機去奪和合偶!
    不料,那老頭坐地不起,也不抬手護額,而是把兩隻腳迅速在地上一旋,竟坐著轉了一個圈,從我身前掌下滑到了我的身後!
    我既驚且異,不過也沒怎麼慌張,左小腿立時倒踢後撩,正是“撕雲裂”中“倒擎天”的腿法!
    耳聽得那老頭“咦”了一聲,知道他往後退避,便施展起“縱扶搖”的身法,懸空轉身,連帶右腿橫掃向後,正是“撕雲裂”中的“秋風還斬荷”!
    “好!”
    那老頭讚了一聲,身子往後一倒,就地後翻了個觔斗,接著跳起來,身子展開,委頓的氣息全然消除,倒也是個大個子。
    周圍又有行人走近,我們都住了手,我低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那老頭卻不回答,而是說道:“麻衣陳家的人,還真有兩下子!看你年輕,倒是小瞧你了。”
    叔父移動步伐,悄然截住了那老頭的去路,我手中暗捏鐵釘,準備隨時飛出,只等周圍的行人遠去。
    “咋,要一起上了?”那老頭看出了我們叔侄倆的意圖,卻也不慌不忙。
    “老先生,你拿這木偶其實不要緊,要緊的是這木偶你從哪兒得來的?!”我道:“是從湖裡拾起來的,還是從人的手裡拿來的?!”
    那老頭又是“嘿嘿”一笑,道:“你說呢?”
    此時,路上行人走遠,又見那老頭憊賴,我心中惱怒,便把手一翻,兩顆飛釘“嗖”的一聲,同時打出,分抵左右兩路,正是要襲他左右肩膀!
    這一下變生肘腋,猝不及防,那老頭吃了一驚,急側身閃轉,右邊倒是躲了過去,可慘呼聲中,他左側肩頭早著!
    叔父又提步喝道:“吃老子一掌!”呼的勁風嘯動,裹向那老頭!
    眼見那老頭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卻突然“噌”的倒空翻起,“噗通”一聲,竟跳入湖中,墜下水去。
    叔父發愣,還眼睜睜等著那老頭再浮上水來,可湖面上連個氣泡泡都沒浮上來,我早已醒悟,喊道:“大,快下水!”
    “啊?”叔父不明所以。
    “水底下有古怪!”我喊了一聲,顧不得許多,縱身一躍,跳下水去。
    叔父也連忙跟著跳下。
    先前,那個“假明瑤”就是受傷跳湖,而後不見浮上來,竟是無影無蹤,而今,這個老頭也是受傷跳湖,也不見浮上來,顯然,是水中定有古怪!
    叔父的水性不如我,可卻好在有夜眼,能水下開目視物。
    那老頭肩頭中了我一飛釘,血流不止,叔父下水看見血跡,便順著追趕,我雖勉強睜著眼睛,但也只影影綽綽的看見叔父的身影,跟著游而已。
    水下游動不比岸上走路,平靜的水底很難辨別方向方位,我只覺得是斜向游了一段,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四周又黑暗起來,不見有光投射進來。
    本來豁達,又漸覺侷促,身子擺動幅度一大,竟然碰壁,伸手胡亂一摸,週遭似乎真的是有牆壁,可是黑暗中也瞧不清楚周圍究竟是什麼形勢。
    又過了許久,憑著水流,感覺叔父突然往上浮動了,急忙跟上,不多時,竟浮出了水面,可空氣沉悶,像是沒有流通一樣,而四周仍是黑暗一片,不辨東西南北。
    “大……”我開口喊了一聲,正想問他看見什麼了沒有,忽然聽見“啪”的一聲,頂門上一股涼風浸下來,叔父說道:“轉身,抬頭!”
    我急忙在水中轉了個身,仰面去看,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叔父卻罵道:“奶奶的,還真有古怪,真是他娘的能想地方!”
    我連忙問道:“怎麼了?”
    叔父道:“你頭頂上三尺地方,是個橫向的洞,洞口有個鐵門,讓我給打開了,現在我先爬進去,你待著別動,我上去以後,再伸手把你拉上去。”
    “中!”我應了一聲,便聽見周圍水聲“嘩嘩”亂響,正是叔父離水的動靜。
    須臾,叔父道:“伸手!”
    我急忙踩水,把身子往上長了長,又把手伸了上去,叔父接著,用力一提,我也離了水,鑽進那洞中去了。
    剛一進洞,我便察覺出下腳處是個斜向的鏡面滑道,滑道裡還有淺淺的一層水,我不禁暗自稱奇。
    “嘶……”叔父倒抽了口冷氣,說:“道兒,下面的滑道不淺,小心跟在我後面。”
    我“嗯”了一聲,便覺叔父手一鬆,我們兩人往下滑去。
    滑之前聽叔父說滑道不淺,還沒有什麼概念,可滑了以後才真是嚇一跳!周圍看不清楚不說,只能察覺到下行的速度越來越快,中間還有些曲曲拐拐,一盞茶功夫過去都不見底!
    隱隱聽得耳旁風聲呼嘯,我心中越來越緊張,突然聽見叔父喝道:“用腳蹬住滑道的沿兒!減速!快到底兒了!”
    我連忙把雙腿攤開,兩隻腳蹬在滑道兩邊的沿兒上,摩擦聲中,水花濺起了一片,忽然屁股地下一平,頓了一頓,終於感慨到底兒,叔父伸手把我拉起,跟前忽然耀眼,刺的生疼,不知何處竟亮起光來,急忙閉住眼睛,又聽見有腳步聲傳來。
    我擦了擦眼裡流出來的淚,聽見有人緩聲說道:“歡迎來到賭城!”
    我大吃一驚,賭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