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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叔父呆了片刻,突然間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今兒算是直勾勾的被耍了一天啊!”
    可不是麼,清晨到開封城,先尋馬人圭不遇,又找杜秋興無果,朱仙鎮敗興而歸,兩入大相國寺次次受挫,如果不是那張莫名其妙落下的紙條,還有那兩隻湊巧出現的老鼠,我和叔父連空山大師都見不著。但見著了空山大師以後,疑慮反而更多,窮奇被劫,元國中屍身離奇移走……我和叔父好似被人牽著鼻子走一樣!
    我雖覺氣餒,但是又並不怎麼氣餒,因為我感覺異五行既然能暗中不動聲色的經營許久,必定有過人之處,如果輕而易舉的就被我和叔父給查出什麼端倪來,反倒不合常理。
    只是叔父江湖縱橫多年,向來是快意恩仇,哪裡像現在,要去小心謹慎破案一般去查察鬼蜮伎倆?著實有些憋屈了。
    正尋思著要不要說幾句話安慰安慰叔父,叔父卻已開口說道:“老空山,寺裡有我們爺倆兒睡的地方吧?”
    空山大師一愣,隨即點頭,道:“自然是有的。”
    “中。”叔父又朝我說:“道兒,今兒黑就睡在大相國寺裡。”
    大相國寺裡怪事層出不窮,留下也好。我道:“那三叔他們那邊怎麼說?”
    叔父道:“你在這裡先歇著,我自己去去很快就回來。”
    也不等我應聲,叔父便往山門而去,幾個縱掠,兔起鶻落,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眾僧咂舌不已,空山大師也讚道:“琪翁功力更勝往昔,可喜可賀啊!”回顧空海和尚道:“師弟,勞你把元國中的屍體重新放回堂屋,派兩個弟子暗中防備著些。”
    空海和尚應聲道:“是。”
    空山大師又對我說道:“小友,你跟貧僧來吧。”
    這次不回地道了,堂屋那邊空房不少,空山大師帶著我進了東堂,內室有木床,堂中有蒲團,有桌椅,比之他屋家徒四壁,還算不錯。
    空山大師道:“小友稍坐。”
    很快,有執事僧端水過來,空山大師又說:“今日多勞,小友洗洗就歇息吧。”
    我洗了一把臉,又衝了沖腳,仍不見叔父回來,便坐在床頭等候。空山大師自坐在蒲團上閉目入定。
    過不多久,空山大師手捻佛珠,口中突然喃喃道:“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反覆念誦了幾遍,忽又說道:“兩者皆邪見,不可見如來。佛在何處?佛在何處啊……”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念誦了許多遍,神色漸漸痛苦,像是在修行,又不像,我聽得不耐,便忍不住說道:“佛在心中。”
    “你說什麼?!”空山大師猛的睜開眼睛,兩道精光衝我迸射而來,一瞬間亮的驚人,倒是把我嚇了一跳。我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晚輩胡說八道,打攪大師清修了。”
    “是你?”空山大師恍惚似的稍稍一怔,繼而收斂神光,道:“小友怎的還不歇息?”
    我道:“晚輩其實並不瞌睡,等我大回來再睡吧。”
    空山大師笑道:“血氣方剛,精神充沛,果然非我等老朽可比啊——剛才,剛才是小友說的,佛在心中?”
    我尷尬道:“晚輩胡說八道,讓大師見笑了。”
    “不,不。”空山大師道:“依你之見,大道如何達,佛心如何通?”
    我修煉婆娑禪功,得了天然禪師的真傳,心中頗有些禪見,所以剛才聽空山大師念叨,才會不由的說了一句,眼見空山大師認真起來,又不好意思再說了。
    但空山大師倒是來了興致,執意要我說,我便只好大了膽子,道:“按照晚輩的想法,執意去想怎樣通達大道和佛心的人,是必定要過度和過量的。”
    空山大師皺眉:“嗯?何意?”
    我道:“須知佛向性中求,莫向身外索。”
    空山大師道:“何解?”
    我道:“我身是大道,我心即佛心。”
    空山大師道:“我身在何處,我心又在何處?”
    我道:“身以無暗為暗,心以無明為明。”
    空山大師道:“身無一物,心如明鏡,皆是虛妄,哪有大道,哪有佛心?”
    我道:“以相求相,本無大道,以無所往,應無所往,即是佛心。”
    空山大師道:“昨日我心,今日我心,明日我心,心心不同,何為真心?”
    我道:“惡是心,善是心,真者心,假者心,心心為念,佛何止一面?”
    空山大師道:“心猿除不盡,意馬總關繞。”
    我道:“風吹葉兒落,葉落戀枝頭。”
    空山大師“哈哈”大笑起來,我也立時醒悟,剛才一句一遞,竟好似做了個夢。
    空山大師歎道:“機鋒不可觸,千偈如翻水,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悔啊!”
    忽有一道人影閃進堂內,說:“聽你們叨叨了半天了,說的都是啥跟啥!”
    卻是叔父回來了。
    我連忙起身,道:“剛才空山大師把晚輩給繞進去了。”
    空山大師道:“是你把貧僧給繞進去了。你的悟性可是極高啊!你小小年紀,能悟通這許多道理,真是難得啊!”
    叔父道:“老空山,你不用拍他馬屁,他是不會出家當和尚的。你又那閒工夫,還不如多巴結巴結我,說不定我哪天出個家,給你做個伴。”
    空山大師道:“這沒滋沒味了多時,今天算是過了嘴癮。好了,你們叔侄快些歇息吧,貧僧就不打攪了。”
    空山大師心滿意足的出堂而去,叔父道:“這老和尚,還是這麼愛抬槓。倒是你,咋也跟著上了?”
    我撓撓頭,道:“大師非要我說的。”
    叔父道:“還是天然那一套吧?”
    我道:“也有侄子自己的體會。對了,三叔他們那邊怎麼樣?”
    叔父道:“還能咋樣?一無所獲。歇會兒吧,明天再想想法子。”
    關了燈,都躺到床上,回想起和空山大師那一番話來,我又睡不著了,索性不睡,把婆娑禪功又演練了一遍。
    其實,我的修煉步伐,已經算是極快的了,但是在登堂入室之後,反而百尺竿頭難進一步,因為越到高處,反而越難,每再進一步,用功都須是從前同等幅度的數倍,甚至還可能不進反退。
    而今日有此一論,我自覺禪功中又悟通了不少道理,修煉起來,果然覺得又打通了些關竅,心中十分高興。
    修行之中,隱隱約約,感覺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卻又不敢三心二意,只快速摒棄雜念,直到沉湎於大道中。
    待到醒來時,天色已亮,自己也是一身大汗,通體舒暢,十分清爽。忽覺有異,回頭一看,見叔父坐在床上正直勾勾的盯著我,我不禁道:“大,你咋了?”
    叔父道:“我現在約摸著你說的話有些道理。”
    我疑惑道:“什麼話?”
    叔父道:“明瑤那妮子可能是跟著咱們的。”
    “啊?”我一愣,繼而喜道:“你看見她了?”
    “不是。”叔父彎腰從地上拾起一隻鞋來,道:“你看,咱倆的鞋放在一起,只有我的被老鼠咬了個大洞,你說是不是明瑤那妮子指使老鼠干的?”
    我:“……”
    叔父道:“這妮子,別讓我看見她!”
    “大,起床去洗洗臉吧。”我道:“今天天氣不錯。”
    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