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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老爹剛才給我使的眼色寓意深刻,就是要我假裝送那人出村,然後伺機找到他們所有來者的藏身之處。
    老爹、叔父、三叔他們兄弟如果來送,那人心中驚憂,肯定不會老實,而我年輕,那人也會放鬆警惕,不至於故意兜圈子走錯路。但出了村子便不讓我再跟,仍是狡猾。
    可他怎麼也料不到,我懷中還藏著個寶貝。
    叔父來到樹下,發狠道:“這幫子鱉孫,敢到陳家村搗蛋,等會兒一窩端了!”
    老爹道:“二弟,等會兒動手的時候別沒輕沒重,不要弄出人命來!現在可不比解放前。”
    叔父“嘿”了一聲:“知道!”
    三叔道:“大哥,曹步廊是誰?咱們因為什麼跟厭勝門的餘孽幹起來了?”
    老爹道:“還記不記得文柳鎮的一樁老公案?那就是曹步廊做下來的。”
    “原來是他呀!”叔父和三叔都恍悟,叔父道:“他不是被五大隊給逮了?咋,出來了?”
    “出來了。”老爹道:“他昔日的同門師兄弟大多都入了異五行,要拉他入伙,他不肯。他那些師兄弟便追殺他。他一路逃到了咱們這裡,被老七逮著,交給了我。我心想著收留他,既救他性命,又能看著他,誰料想這是個積年的做局高手,給弘道、弘德下了套,跑了不說,還給我和你們嫂子下了厭。”
    我慚愧的低下了頭。
    “這賴種!”叔父勃然大怒。
    三叔卻道:“我明白了,曹步廊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嫁禍陳家村,對外說《厭勝經》在大哥你的手裡,又用厭勝術威逼大哥你不得否認,好叫陳家村與他昔年的師兄弟火並,他自置身事外逍遙。”
    三叔是個聰明絕頂的人,老爹不用把話說完,他一點就透。老爹點了點頭,道:“就是這話。”
    “嘿嘿!”叔父氣的冷笑,道:“剛才還提了老大的勁兒要收拾那幫兔崽子,現在這麼一說,咱們就好像是做了曹步廊的打手,專門替他辦事似的!真他奶奶的洩氣!”
    “大。”我道:“都是我不長眼,看錯了人。”
    “怨不著你!”叔父道:“那曹步廊是個積年的老賴種了,他設局騙人的時候,這世上可還沒你呢!”
    “咦?!”我和叔父正說話間,老爹突然詫異了一聲,道:“你們快瞧這樹上!”
    我們所在的是村北口的一棵老槐樹,怕是有上百年了,極其粗壯,四五個大人都合抱不住。
    此時此刻,老爹伸手指著樹內側一人多高的地方讓我們看——
    這時節夜色黑沉,我不是夜眼,看得並不清爽,只隱約瞧見那裡似乎被扣掉了塊樹皮,模模糊糊的還刻了些什麼東西……
    “老七的記號!”叔父一下子認了出來,道:“這是老七留的!老七幹啥去了?咋在自己的村口留下這記號?”
    “是老七的記號,這是指向西南老郎莊的路……”三叔沉吟道:“老七什麼意思?”
    “曹步廊!”老爹猛然一喜,道:“老七在跟著曹步廊!”
    叔父詫異道:“這是咋說的?”
    老爹道:“晌午的時候,曹步廊騙弘道說是後半晌要在村子裡轉轉,但是怕老七不讓,弘道為此還特意去了老七那裡交待了一下,讓老七不要拘束曹步廊。你們想想,以老七的作風……”
    “妙啊!”
    三叔笑了起來,道:“老七那個人,心眼兒又多又小,曹步廊既然是他抓的,他肯定是認定曹步廊不是好貨,弘道讓他不要拘束曹步廊,他表面上答應,背地裡哪裡願意?肯定是留意著了。好傢伙,老七眼瞅著那曹步廊溜出了村子,又發現曹步廊跟人打了起來,再後來又跑了,這還能不跟著?”
    叔父也喜道:“老七擰巴,他能幹出來這事兒!”
    我先是歡喜,繼而又擔憂,道:“爹,萬一七叔跟曹步廊動起手來怎麼辦?曹步廊會不會狗急跳牆,催動厭勝術,對您和娘不利?”
    “不會。”老爹道:“你七叔留下這個記號就說明他只是追蹤,不打算動手。要不然的話,你七叔哪裡還用等曹步廊出村?直接就逮回來叫咱們好瞧了。”
    我心中一凜,陳漢禮確實是這作風,吃過一次悶,下次就不見兔子不撒鷹了——他陳漢禮辛辛苦苦逮了曹步廊交給我爹,滿以為是大功一件,結果老爹卻不說曹步廊是壞人,我還囑咐他不要拘束曹步廊,可想而知他的心裡有多憋悶,有多不服勁兒!
    以他陳漢禮的為人,他必定會想方設法的讓我和老爹親眼看看曹步廊的所作所為,你們不是說他不壞麼?我陳漢禮偏偏叫你們親口承認他是壞人!這也正是他陳漢禮留下記號的目的!
    陳漢禮這性格有時候挺招人煩,有時候倒也可取,就比如而今。
    正說話間,遠處突然白影一晃,頃刻間貓王便到了眼前,朝我“喵嗚”了一聲,搖搖尾巴,示意跟他走。
    眾人都是精神抖擻,叔父道:“走!”
    貓王在前面帶路,直穿過幾道溝子,又繞過一道林子,最後爬上崗去,在兩間機井房處停了下來。
    老爹道:“怕是都藏在這個機井房裡了,二弟,你和弘道守在前門口,三弟,你去房後門,我守窗戶。”
    分派已定,我和叔父在前,眼見老爹和三叔都到了既定位置,叔父便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衝著那機井房的鐵門砸了上去,黑夜中只聽“砰”的一聲響!片刻後,那門猛的開了,裡面躥出來幾個年輕人,擋住門口,沖四下裡亂看,貓王跳在最前面,“喵嗚”了一聲,那些人都笑:“是個夜貓啊!”
    “瞎了你們的狗眼!”叔父跳將起來,喝道:“裡面的鱉孫兔崽子,都給老子滾出來!”
    眾人都吃了一驚,瞧著我和叔父,紛紛喝問道:
    “誰!?”
    “什麼?!”
    “做什麼的!?”
    “……”
    叔父早就忍耐不住要動手,聽見對方發問,也不答話,一個箭步躥了上去,左衝右突、指東打西,好似狼入羊群,剎那間鬼哭狼嚎,對方倒下一大片來!
    餘者驚悚,紛紛嚷嚷,片刻間機房裡又躥出來幾個人,各持武器,有斧頭、有銼子、有鐵尺、有鋼鋸……發一聲喊,都朝叔父聚攏過去。
    叔父“哈哈”大笑,公然無懼,向前把手一伸,直插入斧、銼、尺、鋸等武器中,抓、拿、搶、奪!叔父笑聲未絕,對方數人的手上已全都空空如也,又聽得“啪”、“啪”、“啪”、“啪”……幾聲脆響,對方數人的臉上全都挨了巴掌,斧頭、銼子、尺子、鋼鋸也丟了一地,雖然未受重傷,可各個狼狽不已,駭然異常!
    有人已叫道:“師父!來了硬茬子!”
    “好厲害!”機井房裡應聲走出來個五十多歲的矮胖老者,低眉耷拉眼,一副窩囊相,衣著也寒酸,但機井房外的那些個徒眾見了他卻都畢恭畢敬的讓開了路。他回顧眾徒道:“沒用的東西,都滾回去!”
    那些個徒眾紛紛拾起傢伙事,全都又跑進了機井房裡,只剩那矮胖老者一個在外。
    叔父“呵呵”冷笑,那矮胖老者先打量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瞥向叔父,道:“閣下好厲害的身手啊!佩服,佩服!”
    “少廢話!”叔父道:“拍我馬屁沒用,該打照打!”
    那矮胖老者道:“閣下是麻衣陳家的?”
    “麻衣陳漢琪!”叔父道:“敢弄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偷偷摸摸往陳家村踅摸事兒,膽子不小啊!你們這些個厭勝門的餘孽,異五行的邪徒,專一不幹好事的賴種,今兒一個都跑不掉!都滾出來吧!”
    那矮胖老者“嘿嘿”笑道:“麻衣陳家家大業大,我們不敢招惹,可是你們也不能欺人太甚吧?你們相脈中人,拿我們命脈厭勝派的典籍,強佔不還,是什麼道理?”
    叔父翻眼道:“就欺你太甚咋著?!就強佔不還,咋著?!”
    那矮胖老者臉色一變,道:“陳漢琪,我知道你的威名,也曉得你的手段,可我們現在歸了五行教!五行教徒眾何止千千萬萬!金、木、水、火、土,北五堂、南五堂,人才濟濟!教主更是……”
    那矮胖老者正說著話,叔父身影早動,朝那矮胖老者欺身而進,那矮胖老者吃了一驚,連忙閉嘴閃避,我卻聽得“啪”的一聲響,那矮胖老者已捂著臉呆呆的站在機房門口了。
    “我大哥特意囑咐我不能殺人,要不然剛才就擰下你的腦袋了!”叔父獰笑道:“實話對你說了吧,我本來就打算挑了你們異五行!今兒個黑,你們這干賴種,一個都逃不掉!”
    那矮胖老者聞聲,轉身便往機井房中進,叔父身法極快,手往前一探,早揪住了那矮胖老者的脖頸,喝道:“躺著吧!”提起來往後一摔,那矮胖老者悶哼一聲,果真重重的躺倒了地上,爬不起來了。
    “道兒,走!”叔父招呼我了一聲,便往機井房裡進,我跟在他後面,剛入得門去,裡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來,我雙目迸淚,急忙閉上,叔父在旁邊也說了聲:“不好!”
    慌亂中,一股墨臭味突然襲來,叔父叫道:“快出去!”我急往後折腰,一個騰挪,又倒縱了出去,身邊風急,那是叔父的動靜。
    “嗤嗤……”
    一陣焦響,機井房門口左右的荒草灌木荊棘叢驀地騰起一股煙來,灼味撲鼻!
    “哈哈哈哈……”機井房裡有人大聲笑了起來:“進來啊,麻衣陳家不是厲害嗎?!叫你們嘗嘗老子的墨汁!”
    我這才睜開了眼,影影綽綽中瞅見機井房裡有人正端著墨斗,朝著房門處,原來那墨斗中暗藏的是劇毒的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