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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回到家裡以後,老爹把我放在椅子上,先讓弘德煮了一鍋的熱水,又放涼,把我的傷口沖刷了三遍。
    弘德從頭驚到尾,急問:“大哥啊,你這是在哪兒傷的?”
    我說:“蔣家村。”
    弘德更驚:“你去找明瑤姐了?!”
    我本來是去找老爹的,但確實是見到了明瑤,所以便點了點頭。
    “乖乖親娘啊!”弘德叫喚起來:“就算是咱娘說了不種聽的話,那蔣赫地也不能真狠啊!真毒的手也下得去?!他傷的可是自己未來的姑爺啊!我明瑤姐就能看得下去?唉……大哥,這傷是蔣赫地放狗咬的吧?不是我說你,你——”
    “滾!”
    隨著老爹一聲怒罵,弘德終於閉上了嘴。
    老爹用老葫蘆水的方子泡了一桶藥水,讓我把雙腿放進去浸泡。
    一入藥水中,我便疼痛的幾乎抽搐,咬牙切齒的不讓自己喊出聲來,心中卻反覆咒罵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把老子傷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這疼倒也有好處,我渾身上下汗出如漿,腦袋竟不像之前那樣昏昏漲漲了。
    疼痛燒減的時候,我問弘德叔父怎麼不在家,弘德說是去找三叔陳漢昌了。
    三叔前段時間也在外地行走,不過比我和叔父早回來一天。
    泡不多時,貓王靜悄悄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模樣瞧上去十分安詳。我心中也放了心——明瑤必定是平安到家。
    貓王湊近過來,要往我身邊臥,但似乎是嗅到了桶裡的藥味兒,猛然打了個噴嚏,調頭就跳了出去,遠遠的站在院子裡,警惕的看著我泡腳的桶。
    我不禁莞爾——這種祛邪的藥物,對貓王也有效力。
    泡到半個小時以後,桶裡藥水已經變了顏色,原本近乎透明,而今黑如墨汁!我腳踝處的傷口裡也開始流出粘稠的黃水兒來,裡面還沾著些砂礫,我深感不安,老爹卻說好了,叫弘德把藥水給倒了,然後給我敷上家藏的瘡藥,又用繃帶纏好。
    我問老爹:“娘的事情怎麼辦?”
    老爹說:“這不用你操心。”
    聽見這話,我也不好再問。
    老爹讓我躺床上休息,有事就叫弘德去做。
    我躺在床上,完全沒有睡意,弘德不知道弄了些什麼書,被窩裡打著手電筒亂翻,我更是睡不著了。
    老爹似乎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腳步聲不時傳進屋內。不一會兒,又有一陣腳步聲自院子大門外而來,像是有兩個人進了院子,片刻後,腳步聲止住,有一個溫和的嗓音說道:“大哥。”
    老爹道:“三弟來了。”
    “嗯!”
    原來是我三叔到了。
    與老爹的深沉嚴肅不同,與二叔父的刻薄狠戾也不同,三叔整日裡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面皮白淨,神態好似教書先生,行事說話都溫聲細語,十分讓人感覺親和。
    但娘卻常說:“漢昌兄弟在漢字輩裡城府最深!”
    城府深淺我是看不出來了,只知道他一向對我老爹敬重,對老爹的吩咐更是言聽計從。
    “大哥——”二叔父的聲音也在外響了起來:“我和三弟商量了商量,約摸著還是去一趟河北好。”
    老爹:“嗯?”
    二叔父道:“我和老三一塊去,是我衝撞了嫂子,所以我去給她賠不是。老三的心思活絡,嘴磨頭又厲害,讓他去給曾家的人打口舌官司。”
    老爹歎了一口氣:“明明是一家人,偏偏要鬧得這麼生分!”
    三叔道:“大嫂和咱們是一家人,大嫂的娘家人跟咱們可不一家。大嫂不回去還好些,回去了,曾家總要看咱們的態度。”
    “嗯,去吧。”老爹說:“你們捎句話給你們嫂子,就說弘道差點淹死在河裡,是明瑤救了他。”
    “啥!?”二叔父急道:“那弘道現在在哪兒?!”
    “他沒事了。”老爹說:“在睡覺。”
    二叔父嘟囔道:“這孩子,還是不讓人省心!明瑤那妮子,又欠她一份情!”
    三叔道:“我聽二哥說,弘道比以前長進了許多,他水性又好,怎麼會差點淹死在河裡?是河裡又生了什麼古怪吧?”
    “你料的不錯,是有大古怪了。”老爹說:“我正準備這幾天去好好查查。”
    “大哥要當心!”二叔父道:“依著我說,你也不能啥事兒都只叫你自己沾手,讓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他們多幫襯幫襯!一個個天天閒的叫喚,真把自己當莊稼把式了!”
    (老爹和二叔父、三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四叔陳漢澍、五叔陳漢名、六叔陳漢琰、七叔陳漢禮都是族兄弟)
    老爹歎道:“世道簡單,誰敢張揚?他們都安分些是韜晦之謀,理應如此。你們兩個路上也多加小心,家中事情不必記掛。速去速回!”
    “知道了大哥。”二叔父和三叔告辭而去。
    老爹似乎又在院子裡站了許久,只無聲息,外面越來越靜。
    弘德早睡著了,鼾聲從被窩裡一陣陣響起,困意漸漸襲上來,我不覺也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老爹要進城上班,囑咐我至少躺一天才能動,晚上他要回來。家裡做飯伺候我的任務自然要交給弘德。
    我閒在床上無聊,就把六相全功來練,傷在皮肉,並不影響調息運氣。一天下來,神清氣爽,頭疼已經不再有了,高燒應該也是退了,腳踝上傷口的痛楚也變得輕微幾不可查。
    弘德幫我換瘡藥的時候,解開繃帶,我瞧見傷口處都已經結痂了,心情不由得大好。
    吃過晚飯,老爹還沒有到家。
    我又練了一遍氣,收功時候,夜色已沉,老爹仍然沒有回來。我伸頭往窗外瞧了瞧,天上月亮正圓,卻有大片烏雲相遮,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不安來。我試了試腿,感覺腳踝傷口已經無礙,便穿了衣服,下了床。
    弘德看見,道:“哥,你要幹啥去?”
    我道:“咱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想出去迎迎。”
    弘德道:“咱爹不叫你亂動!”
    我道:“已經差不多好了。你在家裡待著吧。”
    不由弘德分說,我快步出了屋子。弘德在身後叫道:“哥,你讓我自己在家,要嚇死我啊!”
    我說:“貓王留家裡陪你!”
    弘德這才踏實無話。
    出了院子,到了村道上,我從北頭一直走到南頭,也沒有迎著老爹,沿途蹤影全無!
    我又順著去城裡的大路走,直來到穎上鎮穎水大橋,依舊是沒有遇見老爹。
    我心中越發的不安,真不知道要繼續往前走,還是在橋上等一會兒又或者是回陳家村去,正覺心煩意亂,耳朵裡突然聽到一陣呻吟聲!
    那聲音很低,“啊啊哦哦”的,時斷時續,像是十分痛苦,又像是極其舒暢。
    我又驚又奇,不由得屏氣凝神,仔細去聽……須臾,我終於分辨出那聲音的來處——就在穎水大橋的下面!
    我立即往橋梯那邊走去,悄然落階,在黑暗中摸索到橋下,一邊尋著聲音,一邊瞪大了眼睛去看。
    很快,我就發現大橋東四孔裡隱隱約約有個影子在晃,而且聲音就是從那裡來的!
    穎水大橋東西跨河而建,兩側各有六個橋孔,大小不一,東四孔是有水的,不過水也不深,天熱的時候,常常有孩子去那裡洗澡。
    但是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夜裡相當的涼,怎麼會有人來這裡?
    我把腳步踩得極輕,緩緩往東四孔那便靠近,只幾步,便有一股濃郁的腥味衝進鼻子裡來,我心頭劇震:昨天夜裡我嗅到的那股腥味和現在的一模一樣!
    我止住了步子,一顆心砰砰亂跳,昨天夜裡差點喪命的情形記憶猶新,現在還要過去?
    “啊——啊——”
    那呻吟聲仍在繼續,我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又朝那聲音來處走了過去。
    東四孔越發的近了,天邊烏雲似乎飄動開來,月光不受阻隔,灑下一片清輝,斜向照在橋孔裡——我瞧見沒有水的東五孔裡凌亂的扔著幾件衣服,東四孔裡則是明晃晃的一片水,水上還有個白花花的身子在劇烈的聳動!
    我瞪大了眼睛,也驚愕到了極點,那竟然是個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的男人!
    那些呻吟聲也正是他傳出來的!
    他這是在做什麼?
    我癔礙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忽然間那男人大吼一聲,身子猛然抽搐,片刻後又吟哦似的叫了幾聲,便一動不動了。
    我嚇了一大跳,以為那人死了,正要過去看,卻聽見水聲“嘩嘩”,氣泡“咕咕”的直往上冒,好似湯滾了一般!
    我正覺詭異,那水卻又平靜了,那男人也緩緩爬了起來,往東五孔走去——竟沒有死!
    他“窸窸窣窣”的把衣服給穿上,然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