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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那老和尚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不過也難怪,江家歷來都有絕戶的習慣,呵呵……”
    此言一出,江道復已經是勃然變色,急躁的江道成更是大怒,伸手指向那老和尚,罵道:“老禿驢,你再說一句試試?!”
    “小兒,老衲就算再說十句,你又能奈我何?”那老和尚冷冷的盯著江道成,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江家歷來都有絕戶的習慣!遲早自己也絕戶!”
    “你是故意來找打的!”江道成怒喝一聲,往前一躥,抬手就是一掌,朝那老和尚的面門打去!
    江道成抬手時,我已經瞧見他的掌心中吸了一張紙符,顯見是要對那老和尚下狠手。
    那老和尚的年紀已經十分老了,滿臉滄桑,鬚眉皆白,瞧上去足足有七八十歲!慈眉善目的讓人心生憐憫,再加上他一出手就滅了四色燈籠,止了殺戮,我本來對他頗有好感,只是他言語之間對江家太不尊重,顯然是故意要來挑釁的,江道成發怒動手也在情理之中。
    周圍諸人全都是側目旁觀,不動聲色,只有叔父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話,我依稀聽見似乎是:“要吃虧……”
    幾乎是在叔父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那,我便聽見江道成“啊”的一聲慘呼——他的手腕不知怎的,已經被那老和尚給捏住了,手掌翻面朝上,紙符根本都沒有打出去,半個身子隨胳膊扭曲著,整個人一動不敢動。
    夏穎、江道復、范瞻冰三人無不大驚,一擁而前就要動手,那老和尚卻喝道:“都別動!”
    聲音雖然蒼老,卻自有一番威嚴,再加上“人質”在手,夏、江、范三人當即止住腳步,驚怒交加的看著那老和尚。
    “冤有頭,債有主!”那老和尚道:“不是江家的人,不必來出頭。老衲也無心去傷旁人。”
    “你放了我丈夫!”夏穎大聲說道。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時各自飛。”那老和尚道:“你不姓江就好。”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江道復說:“你跟我們江家到底有什麼梁子,儘管說出來,我們奉陪!”
    “你們奉陪不了。”那老和尚幽幽的看著他,隔著老遠,我都能感受到他那眼神中的寒意浸人!
    江道復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似乎是想要動手,可終究不敢輕舉妄動。
    “呼!”
    那老和尚突然朝著江道成的手掌吹了一口氣,江道成手掌中的紙符竟在這一口氣中化成了灰燼!
    我驚得瞠目結舌!
    江道復、范瞻冰、夏穎更是面如死灰。
    連五大隊諸人也都白了臉。
    那老和尚的手段如此驚人!
    “看來江家的命術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那老和尚冷冷一笑,道:“符紙中蘊含如此微末的靈力,也敢拿出來獻世,嘿嘿……”
    他冷笑著,手上似乎越來越用力,那江道成額頭上滲出來的汗也越來越多,顯然是極為痛楚。只是江道成為人剛烈硬朗,縱然是痛極,也要死死的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大師,你手下留情!”我忍不住道:“江家都是好人,你跟他們有什麼誤會的話,說出來大家都聽聽。千萬不要弄傷了人!”
    “你說什麼?”那老和尚一怔,看向我的時候,神情變得極為古怪,就像是他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最滑稽的話一樣:“你說江家都是好人?”
    “嗯。”我道:“這兩位江師兄都是俠肝義膽,范師姐和夏師姐也都是巾幗不讓鬚眉,我很佩服!”
    “你很佩服?”那老和尚陰瘆瘆的盯著我,道:“你憑什麼佩服他們?!你憑什麼說他們都是好人?!你算什麼東西?!”
    “我……”我一時間有些愕然,這幾個問題,好像都比較難回答。
    “大師像是誰都看不上啊。”叔父背放著手,慢悠悠的朝著那老和尚走了過去,那老和尚立時警惕,道:“老衲還看得上你!你也別動!”
    “動不動你說了不算!”
    叔父一出手,當真是快的無與倫比,暗中我幾乎是什麼也沒有瞧見,但聽得“呼”的一道風起,緊接著便是“啪”的一聲擊掌之音,那老和尚往後稍退,江道成則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夏穎趕緊上前接著:“那惡和尚傷著你哪裡了?”
    “多謝相尊!”江道成先是沖叔父喊了一聲,然後又對夏穎低聲說道:“胳膊像是脫臼了!”
    這時候,叔父和那老和尚相對而立,間隔兩尺多遠,都是一動不動。
    剛才兩人交手一招,叔父便解了江道成的束縛,那老和尚算是稍稍輸了。但也許他只是輸在猝不及防而已,所以叔父也十分謹慎。
    “好厲害!”那老和尚盯著叔父,道:“你這樣的本事,你們中國少見,你是誰?”
    叔父稍稍驟起眉頭,道:“你不是中國人?”
    那老和尚道:“老衲是方外之人,無所謂何國何人。”
    叔父道:“那你還問我是誰?”
    老和尚道:“怕是故人。”
    叔父道:“肯定不是故人。”
    老和尚道:“可你跟老衲的一個故人很像。”
    叔父道:“誰?”
    老和尚搖搖頭,道:“他不讓老衲說出去,他要別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說了半天全是廢話!”叔父道:“我問你,你是哪個廟裡的?手段厲害的很啊!像是命術一脈,但是又不是很像……”
    老和尚道:“老衲為了結一段孽緣而來,不願留下任何痕跡。”
    叔父皺眉道:“跟江家有關?”
    老和尚點點頭。
    叔父道:“要殺人?”
    老和尚“阿彌陀佛”一聲,道:“是超度。”
    江道成聽見這話,又忍不住大叫道:“老禿驢,你到底是誰?!”
    江道復卻道:“十三哥,不要打斷相尊說話。”
    江道成憤憤的啐了一口。
    我道:“大師,他們真的都是好人!你有什麼心結請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免得誤會!”
    那老和尚道:“是好人也罷,不是好人也罷,老衲都叫他們超度到地獄去!”
    這話說的太過惡毒,江、范、夏四人無不惱怒,只忌憚那老和尚的本事,強忍著沒吭聲。
    我也深覺這老和尚固執乖戾,起了與江家的同仇敵愾之心,道:“江家沒做惡,他們都是好人,有我們在,你怕是超度不了!”
    那老和尚冷冷道:“憑你們,老衲超度十次也是舉手之勞!”
    叔父嘿然一笑,道:“那你試試?”
    那老和尚稍稍一驚,盯著叔父道:“你也要管?”
    叔父道:“沒聽我侄子說‘有我們在,你超度不了’麼?”
    那老和尚不吭聲了,目光卻越來越冷,越來越毒。
    我的手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天色漸漸發亮,東方天際的曙光已經照耀進這片林子裡,淡淡的霧靄升騰,看上去無比的祥和,無比的寧靜。可誰都知道,這祥和寧靜中埋著生死!
    “不好,山語動了!”薛笙白突然嚷了起來。
    眾人的目光被這句話引開了。
    剛才,那老和尚弄滅燈籠的時候,所有的山語全都筋疲力竭,暈倒成一堆兒,過了這會兒功夫,有幾隻山語醒了過來,顫巍巍的站起身子。薛笙白一喊,那些醒了的山語紛紛吃驚,朝我們看來,這一看之下,眾山語更驚,怪叫聲中,竟全都伸起僅有的一隻爪子來遮住自己的臉!
    我又是驚奇又是好笑,這些山語果然如江道復、范瞻冰之前所說的那樣,它們是羞於見人的!
    “要跑了!”薛笙白又叫。
    那些山語捂著臉,跳著就要逃竄。
    “來來來,不要跑。”那老和尚突然輕聲曼語的吟哦起來,音調詭異,像是念誦經文,卻又不像。
    說來也怪,那些要逃竄的山語,竟然真的一個個又回來了,圍在四盞燈籠旁邊,簇擁成四堆兒,越聚越多,而且全都放下了爪子,臉上的神情如癡如醉,像是傻了一樣……
    “復哥,你看!”范瞻冰突然失聲道:“燈籠裡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