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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江道復、范瞻冰、江道成、夏穎四人,將那四色燈籠依法排布開來,佔據四處方位,又用簽子擺置了燈籠中命丹做成的蠟燭,點燃燈芯兒,而後便說要“守株待兔”。
    片刻之間,林中便瀰漫起淡淡的丹香味來,那四色燈籠中發出來的亮光,也是十分詭異,透過燈籠紙來看,那燈籠中的火色冷漠,光焰一躥一躥的忽高忽低,像是被風吹著,幾將熄滅,只從未熄滅罷了……
    薛笙白鼻子聳動了幾下,突然從自己的藥兜裡取出來幾粒藥丸,往自己嘴裡填了一顆。計千謀見狀,也連忙討要了顆,學薛笙白一樣塞在嘴裡,吞著不嚥下去。
    江道復等人瞧見,知道是薛笙白提防著自己,也不說破,只不屑的冷笑。
    薛笙白拿藥給許丹陽,許丹陽問那是什麼,薛笙白道:“這是解毒的藥,放在嘴裡含著等它慢慢化開,可以以防萬一。”許丹陽聽見,又瞧了瞧江道復等人的表情,各自不善,便也接住了。
    薛笙白又拿藥給邵如心,邵如心卻搖搖頭不要。
    “老袁,給,吃一粒以防萬一。”薛笙白半討好似的走到袁重山跟前,伸手遞到袁重山眼巴前。
    袁重山只微微冷笑,卻並不接藥,道:“薛老大心有顧慮,袁某人亦有嫌隙。這藥,出自你手,入於我口,還是免了吧。”
    薛笙白情知這是袁重山對之前的事情還耿耿於懷,也不好說什麼,尷尬的收回了手,訕訕的笑了笑。
    計千謀走過去,滿臉堆歡,道:“袁老大還生著咱哥倆兒的氣呢?”
    “哪裡?”袁重山道:“沒有。”
    計千謀伶俐慣了,是個說變就變,能大會小的人物,當即朝著袁重山作了個深揖,道:“袁老大,要不兄弟給你跪下磕個響頭?”
    “不敢當!”袁重山道:“袁某人現在還在追思雷老死時的慘狀,無心開玩笑。”
    計千謀和薛笙白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許丹陽看在眼中,走過去拍了拍袁重山的肩膀,笑道:“袁老,薛老是個直脾氣,率真的性子,計老愛開小玩笑,不傷大雅,他們向來都是對事不對人,您總該知道的。”
    “嗯。”袁重山道:“確實如此。”
    許丹陽道:“不知者不怪嘛,誰知道是山語在暗中搗的鬼?袁老就不必往心裡去了。”
    “不會的。”袁重山道:“您輕放心,袁某必定是以大局為重,以公器為先。”
    許丹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我和叔父在旁邊耳聞目見這種種情形,心中自然各有思量。
    身為首領,五大隊諸人之間的矛盾,必須由許丹陽來居中調和,但是許丹陽應該也知道,薛、袁、計等人,本來就是世家大門子弟,江湖地位尊崇,不管涵養如何,一股傲氣總在。相互之間一旦心生芥蒂,那是再難磨平的了。
    “噗通!”
    一棵樹上突然撲下來一團黑影,趔趔趄趄的就衝到了四色燈籠中央。
    “來了!”我忍不住驚呼一聲:“是山語!”
    和之前死的那只山語相差無幾,也是極矮小的軀體,一張又扁又平又寬的臉,一條胳膊,一條腿,沒有尾巴,卻彈跳的極快。
    緊接著,好像下餃子似的,“噗通”、“噗通”……一聲接著一聲,響成一片!遠遠近近的樹上不停的往下跳著那山語,都湧到了四色燈籠之間!
    它們擠在一起,嘶吼著,竟然互相吞噬了起來!
    我驚愕的瞧見一隻山語撲到另一隻山語身後,“嗷”的一聲怪叫,張嘴便咬掉了它同類的半顆腦袋!
    鮮紅的血和白花花的腦漿子迸流滿地,那山語口中嚼碎骨頭和筋肉的聲音“咯崩咯崩”亂響……
    山語越湊越多,將近百隻湧到一起,都發瘋了一樣亂抓,亂啃,亂咬,亂叫!有的只一個照面,眼珠子就被摳了出來,有的正在啃咬別的,眨眼間就變成了被啃的……
    叔父、五大隊諸人看見這情形,全都驚呆了。
    只有江道成大為興奮,叫道:“成了!成了!”
    剎那間,一股由內而外的寒意遍佈週身,我一把抓住正看得興致勃勃的江道復,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江道復道:“它們現在已經被丹香給迷惑了!它們現在眼中所見的同類,都是死了的人!”
    我吶吶道:“它們以為自己是在吞噬人類的屍骨?”
    “對!”江道復說:“陳師兄,你等著瞧,不出一個鐘頭,這裡的山語能全死絕了!也算替你出口惡氣!”
    我愕然。
    范瞻冰和夏穎都別過了頭,不去看那血腥又恐怖的場景。
    我也想閉了眼睛,不見為靜,可是那濃郁的血腥味還有慘烈暴虐的嘶吼慘叫卻不停的衝撞著我的鼻子和耳朵,讓我的胃反覆翻騰,幾欲作嘔!
    “江師兄,能,能不能停下來?”我感覺難受之極,甚至無法讓自己說話的聲音平穩下來。
    “怎麼了?”江道復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大為驚愕道:“陳師兄,你,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難受道:“我覺得這,這實在是太過於殘忍了。”
    “殘忍?”江道復怔怔的看著我,我點點頭,江道復又去看我叔父,叔父道:“我這侄子心善,見不得這場面。”
    “哦!”江道復恍然似的笑了笑,道:“陳師兄宅心仁厚,難得。你要是不想看的話,就學十三嫂和阿冰,把頭扭過頭,眼不見心為淨。”
    “就算是瞧不見,也知道很殘忍!”我道:“江師兄,這是造殺孽,有損陰德的!能不能換個法子?!”
    江道復聽我說話說得重,不禁愣住了。范瞻冰和夏穎也都扭過頭來看我。
    “這有什麼殘忍的?!”江道成說:“你別忘了,如果不是我們想出了滅掉它們的法子,現在它們啃的可是你們的骨肉!它們為害,我們除害,這能損什麼陰德?!”
    “不行!”我道:“我看不下去!”
    話音未落,我便衝上前去,抓住兩隻正撕咬的厲害的山語脖子,奮力拽開,往兩側使勁丟了出去,然後又抓住兩隻……
    “陳師兄快回來!”范瞻冰喊道:“它們會咬你的!”
    “真是婦人之仁!”薛笙白叫道:“它們是一群畜生,懂什麼?!”
    “它們不懂,我們懂!它們原來不吃人,是人害的它們吃人!害得它們成這樣的怪物,又要這樣殘忍的殺它們,做人也太無情無義!”我一邊大喊,一邊繼續拉扯撕咬在一起的山語。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我這樣做並無實際意義。
    那些被我拉扯開,丟出去的山語,又發瘋似的重新沖了回來,並且再次撕咬成團……就如范瞻冰所說,還有好幾隻山語撲上來咬我。
    漸漸的,我身心俱疲!
    叔父上前一把抓住我,將我揪了回去,道:“算了,留著它們,以後還得害別人。這樣是殘忍,不過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有沒有別的法子?”我問江道復:“既然它們是被冤魂厲祟附了身,就能恢復,對不對?”
    “沒有別的法子了。”江道復想了想,又說:“就算有別的法子,也來不及用了。”
    “為什麼?”
    “因為如果這次不殺光它們,咱們就出不去這個林子。”江道復說:“這一次,一竹道長和紅葉道長可不知道咱們都在林子中。”
    “殺孽啊……”我失望而絕望的歎息道。
    就在此時,叔父猛然抬起頭來,“咦”了一聲,引頸遠望。
    “琪兄,怎麼了?”袁重山驚問道。
    叔父道:“有人來了。”
    “一竹道長?!”我驚喜道:“他老人家來了?”
    “不是。”叔父道:“是個光頭……”
    “阿彌陀佛。”一道生硬而蒼老的嗓音傳進林中:“好眼力!”
    眾人紛紛張望,片刻之後,只見一個身著黑袍的白眉白鬚老和尚緩緩走到近前。
    “罪過啊!”那老和尚看了一眼廝殺中的山語,責一聲罪,手指捻著念珠微動。剎那間,只聽得“嗖”、“嗖”、“嗖”、“嗖”幾聲響,那四色燈籠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全滅!
    “不好!”
    “你幹什麼!?”
    “哎唷!”
    “你是什麼人?!”
    “……”
    江、范、夏諸人和薛笙白等都失聲呼喝,我卻又驚又喜,心中暗忖:“對啊,打滅了燈籠不就好了,我剛才怎麼沒想到?”
    “老和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蠢事?!”江道成指著那和尚大聲問道:“誰叫你來搗亂的!?”
    “江家的人跋扈慣了,連小兒輩都不知道天高地厚!”那老和尚冷冷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用這等毒法來殺生,就不怕天譴!?”
    這幾句話竟像是衝著江家來的。江道復和江道成不禁面面相覷,范瞻冰和夏穎也詫異的看著那老和尚。
    那老和尚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不過也難怪,江家歷來都有絕戶的習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