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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一竹道長茫然的拿起了那金屬片,怔怔的瞧著上面的符菉圖文,神情漸漸變得恍惚。
    紅葉也湊上前去,伸著腦袋看。
    半晌,這師徒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個比一個入神認真。
    叔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左顧右盼起來,又低頭亂瞥,突然“咦”了一聲,說:“一竹還真有些賴門道,用竹籤把這惡弄人的玩意兒給放完了血,色兒還真變了。”
    我也去看那木偶人,果然!剛才還浸透在它身上的紅潤之色,此時此刻已然消失的乾乾淨淨!而今,它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生生的白,像是被硫磺熏過的粉芡。
    “模樣也變了,眼睛裡像是不放光了。”叔父說著,伸手就去拿那木偶,我連忙提醒道:“大,它會吸血!”
    “沒事,我現在身上沒了邪物,金屬片在一竹那裡。這玩意兒要是再吸血,我就能約摸到了。”叔父把木偶人拿在手中,使勁兒一捏,“咯吱”微響,叔父道:“連身子都變硬了!乖乖,這是死了?人死了會變硬,木偶人死了也變硬?”
    叔父說的好笑,我卻笑不出來。我看著那木偶人,打心眼兒裡都還覺得犯怵。
    “砰!”
    正撥弄那木偶人之際,一聲響突如其來,我和叔父變色起身,卻見是黃姑撲倒在了地上。
    “黃姑怎麼倒了?”我狐疑的走過去看看動靜,叔父也跟了來。
    黃姑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我瞅了片刻,不見她有任何異動,便伸手去扶她,可剛碰到她的身子,我就吃了一驚,連手都不由自主的縮了回來——那黃姑的身子氣寒徹骨,即便是隔著衣服,我也能感受到那穿肌透膚的陰冷,像錐子一樣,刺人!
    叔父跟著伸手去扶,不提防也“喲”了一聲,把手縮了回來。我們倆面面相覷,剎那間都變了臉色,齊聲喝道:“不好!”
    也不顧得陰寒了,我們兩個急忙去搬黃姑的身體——她渾身上下硬的像根木頭,就筆直著不打彎兒,被我和叔父翻到了正面!
    一竹道長貼在她額頭上的那枚紙符已經脫落,可黃姑仍舊一動不動。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已然是散開了,她那張原本蠟黃的臉,此際白的像洗過又曬乾的紙!她週身乾癟,比之前更甚,好似突然被吸乾了血,又縮了一圈似的!
    “大!”我驚慌的看著叔父:“她,她是不是……”後半句話我沒說出來,這太突然了,剛才還是張牙舞爪的人啊。
    “一竹,黃姑死了!”叔父吼道:“你貼的是啥破符?!”
    我沒有聽見一竹道長的回應,剛扭過頭去看,卻聽見叔父罵了一句,同時身子猛然躥了出去——我看見紅葉正伸直了手指頭往那金屬片凹槽裡的尖針上去摸,而一竹道長癡癡呆呆的竟毫無反應!
    我心中一凜:“他們師徒也著了道兒!”
    叔父的速度極快,在間不容髮之際一腳踢翻了紅葉,左臂勾手一把奪走了那金屬片,右手“啪”、“啪”連甩了一竹道長兩個耳刮子,一竹道長“啊”的一聲,往後坐倒,瞬時又直了起來,眼睛緩緩回過神,“呼”的吐出一口濁氣,心有餘悸似的道:“好厲害!”扭頭瞥見紅葉仰面躺倒,臉色頓變,失聲道:“紅葉!紅葉——他怎麼了?”最後一句是問我和叔父的。
    紅葉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我急忙上前去摸他的身子,生怕他落得和黃姑一樣的下場,無緣無故就死了——好在摸的時候他身體溫熱,觸感也還軟和,氣息、脈搏且都尚在。
    “剛才下腳重了,踢暈了。”叔父把那金屬片小心翼翼的收進衣內口袋,瞪了眼一竹道長:“瞅瞅你們師徒倆的那點成色!直勾勾的著了道兒!真沒大樣兒!”
    “我沒有著道兒,只是看走了神!琪翁,你再給我看看!”一竹道長不理會叔父的“惡言”,也不顧愛徒的安危了,著急忙慌的問叔父的索要那金屬片。
    “不中,你的道行不夠。”叔父嚴詞拒絕:“我本來想著上茅山讓你掌掌眼,誰知道你差點把自己掌丟!真是瞎耽誤時間,我們得下山了——還有,你媳婦兒被你給弄死了,你自己看咋辦吧!你這不著調的老牛鼻子!”
    “什麼我媳婦兒被我弄死——”話說到半截,一竹道長突然瞧見了躺在地上的黃姑,頓時大驚失色,轉眼又瞥見那發白的木偶人,立即撿了起來,湊到黃姑跟前,摸摸,又探探,喃喃道:“壞了,壞了……黃姑的命跟這木偶人是互通相連的,我忘了這一茬!木偶人的血放干了,黃姑身上的祟氣和血氣也散盡了,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這老婆子不知道是從哪個邪教裡學的這歪門本事,你弄死了她,以後得小心做人了。”叔父歎息一聲:“唉……臨了你還是得打光棍啊。走咯!”
    “你陳漢琪難道不是光棍?!”一竹道長猛然起身,使了個“八卦步”,一撲又一閃,已然伸手攔住了叔父,道:“你先慢走!你告訴我,你,你那東西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叔父又好氣又好笑:“跟你說過了,老鱉的肚子裡掏出來的!”
    “不要鬧,我老實問你,你老實說話,不然交情沒得做!”
    “誰跟你鬧了?!走走走,起開!”
    眼見一竹道長急的三角眼都張開了,我連忙解釋道:“道長,那金屬片真的是從一隻大烏龜肚子裡弄出來的。”
    “哪裡的大烏龜?”
    “那烏龜是大寶禪寺裡的一個火工和尚養的,藏在池塘中,專一吃人害人。後來被我們給打死了,然後弄出來了這個金屬片。因為上面有符菉圖文,我和我大看不明白,所以想著上山來求教您。”
    “大寶禪寺……”一竹道長喃喃道:“大寶禪寺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這上面可是失傳已久的‘往生咒’啊!”
    “往生咒?”叔父神情頓變,也不走了,大踏步回過身來,拽住一竹道長,驚疑不定道:“老一竹,你真認得那玩意兒?”
    “認得,也不全認得。”一竹道長搖搖頭:“只是從幾個符號上猜出來的。”
    叔父追問道:“那幾個符號?!說的啥意思?”
    “命術中的符菉,跟你說不明白。”
    一竹道長目光遠垂,道:“二十年前,師尊曾畫個那幾個符號給我看,說‘這是已經失傳的邪門命術,最能蠱惑人心,當年可沒少害人,雖說失傳了,可難保萬一再現,如果遇到了,可千萬小心’。沒成想,真讓師尊給說中了。剛才看見了這些個符,不由得追憶師尊音容,溯及往事,所以才會一時失神啊。”
    “你師尊還跟你說過啥?!”
    這次輪到叔父著急忙慌的追問起一竹道長了:“咋麼個蠱惑人心法?”
    “你想要什麼,它便能讓你得到什麼,如獲新生!可有得必有失,妄想者須捨棄一樣東西才能填補欲壑,捨者或身或魂,而事後必遭橫死,好似捐命!”一竹道長沉聲道:“也即,獲新生之時,便是捐命之始,故曰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