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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暗夜無光,我只分辨出那從屋子裡閃出來的黑影是人的形狀,卻看不清楚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若是從剛才那陣風聲來判斷,來者不善,是箇中高手!
    我心中驚怒交加——怪不得朱大年會求我和叔父來他的家中,原來是在家中埋伏的有幫手。
    轉念之間,朱大年已經在屋中喊道:“這兩個人可厲害的很,師父照死裡打啊!”
    我聽得大怒,身形一晃,便往屋中撲去。想來那黑影自有叔父料理,我先抓了朱大年打他一頓出口惡氣再說。
    不料剛搶到門口,頭頂突然掠過一陣輕微掌風,卻是那黑影陡轉身子,捨了叔父,反手來拍我腦門。
    那掌風來勢極快,要躲閃已經不及,我急忙把右手翻起,迎著掌風來處,打出了一記“太虛掌”——不求傷人,但求化解對方的掌力。
    兩掌相交,黑影拍出的那掌勢大力沉之極,只聽“啪”的一聲輕響,頃刻間我胸口血氣翻滾,身子劇震,不由得悶哼一聲,整條手臂都酸麻起來。
    那黑影“咦”了一聲,道:“果然不弱!”
    我心中登時駭然,這人拚鬥掌力之際還能說話,功力恁的深厚,比袁重渡還要高出一籌!朱大年一個老流氓,從哪裡請來這樣的高手師父?”
    我情知敵不過他,急往後撤手,但他手掌上卻另有一股黏力,叫我無法可撤!顯見是逼著我與他硬拚掌力,置重傷於我。
    正暗自悚然,“啪”又是一聲響,那黑影的手掌立時鬆開,且“蹭、蹭、蹭”的往後連退數步,直到後背撞到牆上,才止住。
    原來是叔父跟他另一手對了一掌,將他逼退。
    我手上力消,松氣之餘,渾身癱軟,幾乎摔倒。
    叔父趕緊上前扶住我,急問道:“咋麼樣?”
    我胸口淤積的血氣一時間難以平復,胃也翻了幾翻,噁心的幾乎嘔吐出來,好半天才說話道:“沒事。”
    那黑影被叔父一掌擊退,也不敢再往前,叫道:“大年,什麼對頭,好厲害!”
    “是那陝西刀客的朋友,要替他報仇殺咱們!”朱大年在屋裡喊道:“師父可要拼全力宰了他們!不然咱們可就活不成了!”
    菊梅也在屋裡嚷道:“大年,麼事啊!?”
    “沒麼事!”朱大年道:“你別叫別動!”
    叔父見我無事,扭頭冷笑道:“原來是個和尚,呸!出家人不做好事,不供奉佛祖,偏偏跑來給殺豬賣肉的惡棍流氓看家護院做師父,不怕死後去不了西天反下地獄?!”
    那和尚吃驚道:“黑漆嘛唔的,你怎麼知道我是和尚?”
    “你頭上的香疤我也瞧得見!”叔父罵道:“禿驢,你跟著朱大年害了多少人命,說!?”
    黑暗中我瞧不清楚,叔父是夜眼,視物卻是無礙。
    忽的屋內閃出一道亮光,極其耀眼,飛快的朝著我和叔父掃來。
    我在黑暗中待的久了,眼睛已經漸漸適應,卻不提防這亮光猛然一照,登時雙目刺痛,無法忍受,急忙閉了眼睛。
    叔父也罵道:“作死哩!”
    就在此時,只聽見“嗤、嗤、嗤、嗤”連響,一陣破空之音朝著我和叔父呼嘯而來。
    黑暗中不知道來的是什麼暗器,我和叔父都不敢接,各自聽聲辯位,慌忙躲閃,但聽“噗噗”幾聲悶響,那暗器像是都打到了院中的樹幹上。
    和尚的手勁兒不弱!
    心驚之餘,我剛剛站穩身形,猛地又是一陣亮光掃來,眼睛再次刺痛,情不自禁的閉上,連帶著淚水都出來了。
    不過在那一晃眼間,我已經瞧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是朱大年在屋中抱著一盞手電筒,一開一關,專用亮光刺我和叔父的眼睛,那和尚卻趁機放暗器。
    “嗤、嗤、嗤、嗤……”
    又是幾聲破空之音,我和叔父只好再次往後閃躲退避。
    暗器打空,朱大年的手電筒卻又開了,強光登時閃來,叔父怒極,髒話脫口而出:“我日恁八輩祖宗!”
    在朱大年的大笑聲中,暗器又來,我和叔父幾乎都快退到院子大門口了,我正想開門出院而去,叔父卻突然往前,反手迎著破空之音抓去,我急忙喊道:“不敢啊大!”
    叔父道:“不礙事,是念珠!”
    原來叔父終於瞧清楚了那暗器的模樣。
    叔父的話音未落,亮光又已掃近,叔父突然揚手,手中的念珠迎著那光而去,快若流星,正是“一線穿”的暗器手法!
    “啊!”
    朱大年慘叫一聲,緊接著又是“啪”的脆響,手電筒也碎了。
    叔父趁勢揉身而上,夜色昏沉中,我恍惚瞧見叔父一個起落,便到了那和尚跟前,手腳並用,快得不辨敵我。
    剎那間,只聽得“砰砰”數聲,間雜著“呼呼”風聲,繼而是一聲“哎唷”——卻是那和尚喊出來的。
    我緩步上前,還未走近,便瞧見一道黑影平飛而出,身形依稀是那和尚,緊接著,叔父的身影也閃了過來,而且後發先至——那和尚還沒有落地,便被叔父追上,但見腳起腳落,那和尚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叔父兀自不解恨,罵罵咧咧的上前又踹了一腳,只聽“卡嚓”脆響,那和尚悶哼一聲,暈死過去,也不知道是胳膊斷了還是腿斷了。
    我擦了擦臉上的汗,進屋去把朱大年給提了出來——湊近了,依稀瞧見他胸口血跡斑斑。
    三顆棗大的念珠恰好嵌在朱大年胸前,卡在兩根肋骨之間——顯見是叔父手下留了情,要不然早已經要了他的命。
    饒是如此,朱大年也面色慘白、滿頭大汗,哼哼唧唧的站不起來。
    我把他丟在地上,又進去屋裡,摸到了電燈開關,按了一下,電燈卻不亮,想來是朱大年把閘門給關了,或是停了電……猛聽見朱大年慘叫一聲,隨即戛然而止,也不知道叔父在怎麼整治他,倒嚇了我一跳。
    好在桌子上就有火柴和蠟燭,被我摸到,當即點亮。
    出來時,叔父正在掄巴掌打朱大年,打一巴掌罵一句:“鱉孫,拿燈照啊!”
    朱大年的左側臉頰鮮血淋漓,地上丟著一團肉,是耳朵!
    他的另一隻耳朵也給叔父撕掉了,剛才慘叫想必就是因此!
    我心中不由得暗暗發毛,叔父還真是狠哩,“相脈閻羅”的外號真不是白給的。
    朱大年臉腫的多麼高,吭吭哧哧的進氣少,出氣多,只一個勁兒的說:“不敢了,不敢了……”
    我端著蠟燭走過去,道:“大,先找找有沒有佛像。”
    叔父這才停手,喝問道:“佛像在哪兒!?”
    “在堂屋裡……”朱大年聲若游絲。
    “道兒,你提著他進去找,我看著那個禿驢。要是找不到佛像的話,就把他鼻子割了,舌頭剁了!”叔父惡狠狠道:“把他整個腦袋弄成球!”
    我先是一愣,隨即恍然——耳朵沒了,如果再刮掉鼻子,這腦袋也確實像球。
    我又是不忍,又是好笑,提著朱大年進了裡屋。
    剛進去屋子,我就覺得陰冷,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
    燭光照處,只見堂屋中央有個青石板,卻是可怪。靠牆處有方長案,拐角處是椅子、桌子,佛像什麼的,一概沒有。
    我心中陡升疑惑,問朱大年道:“佛像呢!?”
    朱大年弱聲道:“在那青石板下面,下面是個地窖……”
    “地窖?”我半信半疑道:“你抬起來我看看。”
    朱大年可憐巴巴道:“小兄弟,我快死了,抬不動啊……”
    我只好一手拿蠟燭,一手去抬那青石板。
    剛把石板掀開,便覺下面一股冷氣直衝面門,剎那間渾身打顫,正要往下瞧看,突覺身後風起,聽那朱大年喝道:“下去吧你!”
    我不及回頭,急轉身,斜滑一步,身後朱大年卻“啊”的一聲,突然失足跌入了那地窖中,只聽得“噗通”一聲響,竟似有水聲傳出來!
    我急忙拿著蠟燭往下照去,頃刻間毛骨悚然——下面不是地窖,是一口井!
    朱大年剛才要推我下去,卻撲了個空,自己掉了下去!
    我驚魂甫定,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朱大年實在是可惡至極,到這時候竟還要害人!
    只聽他在井中大叫“救命”,我往井下啐了一口,罵道:“救你個——”
    “球”字還沒有喊出來,卻猛的瞧見那井水中緩緩伸出一雙手來,很小,白生生的,泡的浮腫,抱住了朱大年的腦袋,往水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