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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這一來,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誰也料想不到,這三番五次救我們於危難之際的老乞丐竟然會是袁重渡的父親!
    如果不是袁重渡親口喊出“爹”,這老乞丐又親口應承,我絕不會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明瑤固然驚愕難當,阿羅的臉更是在瞬間轉換了幾種顏色,袁家與潘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現在似乎又多了一重無法報答的恩情。
    兩下裡相較,該如何取捨?
    袁重渡見到親爹,自以為有了靠山,卻是大喜過望,連連說道:“爹,您還活著啊!您真的還活著!當年人人都傳言,說您從嵩山下來之後,就大病不起,沒過長江,就,就……”
    “就死在路上了,對吧?”那老乞丐“哼”了一聲,替袁重渡說了他不敢說的話,然後道:“我的心胸雖然不甚寬廣,可也沒有那麼小雞肚腸!嵩山論道,我以一招之差輸在了陳天默的手中,確實又氣,再加上受傷,也真是病的不輕,可離死還遠著呢!”
    我心中一驚,這老乞丐竟然參加過嵩山論道,還輸在了祖父的手中,又是袁家的人,那麼……
    我猛然想起來叔父從前說過的話:昔年嵩山論道,玄門正五脈高手齊聚嵩山“峻極中天”,先是各脈論出領袖,然後再評出玄門第一高手。
    當時,以相脈而論,聲望最著的便是中原的陳家和江東的袁家,一是麻衣相法,一是柳莊相法,各擅勝場,南北並雄,陳家的族長是陳天默,袁家的族長是袁洪荒,再加上在江湖闖蕩多年的逍遙道真陳天祐,這三人便是相脈領袖呼聲最高的人選了。
    但是在那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袁洪荒卻遲遲都未到場。
    在相脈論道中,祖父陳天默和叔祖陳天祐脫穎而出,得封相脈領袖。
    其餘的山脈、醫脈、命脈、卜脈也選出了各自的領袖,連帶這天默公、天祐公,一共六人,又恰好身處五個方位,因此並稱為“五行六極”。
    最後的五脈大論道中,天默公技壓東木青塚生、西金血玲瓏、北水曾天養、南火太虛子、中土陳天祐,坐了玄門大論道中的首席交椅,人人尊稱“半神”。
    就在塵埃落定之時,袁洪荒突然率領一干門人上山,訴說沿途有事,所以耽誤了行程,並對論道結果表示不服。
    天祐公是火爆脾氣,當即要與袁洪荒動手,袁洪荒卻說天祐公不配,他爭的是大論道第一的名號,即便是動手,也要與天默公動手,餘者碌碌,不足道哉!
    這番言辭說出來,在場的人固然都是人人氣憤,天默公也不得不動手比試了。
    袁洪荒的本事固然是很高的,可是以實際論,比著其餘五極卻還差著一籌,更不用說天默公了。
    天默公宅心仁厚,不願意當著眾人的面讓袁洪荒輸的太過難堪,所以暗中施以手段,只巧贏了一招,令袁洪荒知難而退。
    其實,以天默公的本事,要贏袁洪荒,實在是不難。
    但即便是天默公有所容讓,袁洪荒仍然無法接受這一結果,他感覺自己是在嵩山之上受了奇恥大辱,又氣又怒,憤憤的下山而去,在回去的途中,越想越糾結,不但弄出病來,連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與袁家人走到長江北岸時,便突然失蹤,袁家的門人四處找尋他的蹤跡,最終卻只在長江岸邊找到了他的一隻鞋。
    袁家人便都以為他是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自覺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了,所以乾脆跳江自殺了。
    袁家門人無奈之下,只好撿了鞋子回家治喪,悲憤之餘,又遷怒於麻衣陳家,說都是天默公害的他們族長身亡!
    自此,麻衣陳家和寧波袁家多有不睦,這也是兩家嫌隙的由來。
    可從眼下的情形來看,似乎這老乞丐就是袁洪荒,他並沒有自殺在長江裡!
    我朝這老乞丐看了片刻,他已經有所察覺,道:“你想的不錯,我就是袁洪荒!”
    我吃了一驚,心中暗忖:他怎麼能瞧得出我心中想的是什麼?
    “我自然能瞧得出你心中想的是什麼,袁家的本事雖然比你陳家的本事差了一招,可也不算是無能之輩。”袁洪荒道:“我們袁家的相術,也歷經五百餘年的風雨而不衰了!”
    我也不吭聲,心中卻暗自忖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對以往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足見心胸確實不是怎麼開闊。
    轉念又想到:他之前救我的命,恐怕也是因為自己的兒子作惡太甚,不得已才出手相救。剛才解我的穴道之前,還問我他們袁家的點穴手跟我們陳家的“行雲拂”相比如何,可見心中所想也不怎麼坦蕩。
    念及此,我突然又想到,這麼多年來,袁重渡所做的種種壞事他未必不知道,可是他卻沒有把袁重渡嚴加管束,品行也高不到哪裡去。
    先人說養不教,父之過,說的真是一點也沒有錯!
    我本來對他還是一腔的仰慕和感激,現在登時化作流水!
    轉眼瞧向明瑤和阿羅,她們的臉色也帶了些不屑了,估計心中想的和我一樣。
    袁重渡卻是大為歡喜,道:“爹,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本事通天,蓋世無雙,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辭世?!”
    袁重渡這一句話本來是拍他老子的馬屁,卻不料他老子並不領情,反而有些慍怒,道:“你說我的本事通天?可我打不過陳天默啊,那他的本事豈不比天還高?!”
    袁重渡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頗為尷尬,察言觀色,似乎是覺得他老子的神智仍舊有些不太正常,便連忙轉移話題,道:“爹,您老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回家?”
    “我在嵩山上丟了人,沒臉在回家了。”袁洪荒憤憤道:“要是一回家,被人指著鼻子說,這袁大師被陳天默打敗了,豈不是丟人現眼到家了?”
    “原來是你!”許久沒吭氣的封從龍驀然大吼一聲,欺身上前,劈手抓住了袁洪荒的衣服,道:“我記起來你的聲音了,當年去我家裡找我們夫婦到太湖的袁大師,就是你!”
    我登時一驚,心想這倒是大有可能!
    袁大師,袁大師,袁重渡既然是袁大師,那麼他父親更是袁大師啊!
    果然,袁洪荒有些歉然道:“不錯,當年到封家找你們夫婦的人,確實是我。”
    “為什麼?!”封從龍怒不可遏道:“你為什麼要加害我們夫婦?!你既然加害了,又為什麼要救我們!?”
    “害你們又怎麼了?!”袁重渡大聲道:“我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還有人能管得了他老人家?”
    “你閉嘴!”袁洪荒惡狠狠的瞪了袁重渡一眼,罵道:“小畜生,老子不在家,讓你坐纛,你倒是做下來一件好事了?!早知道你這麼不成器,老子把你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掐死你!”
    “兒子不肖……”袁重渡不敢還嘴,只是道:“兒子年輕的時候,爹爹便不在家中了,有些道理兒子自然不懂,爹爹的本事,兒子也沒學全,前幾年讓人給毀了臉,今天讓人給挑了手筋腳筋了,以後就成殘廢了……”
    說著,袁重渡的淚水竟然滾滾而落。
    我心中不由得大為憤慨,這個老混蛋也實在太狡猾了,也太能做作了!
    這一席話說的,不但把自己作惡的罪過推到了袁洪荒身上,暗指他沒有教育好自己,又極力表達自己可憐,好叫袁洪荒可憐他。
    袁洪荒早就有護犢子的心,不然也不會縱容袁重渡這麼多年,當即只哼了一聲,道:“你活該!”
    封從龍早忍耐不住,使勁拽著袁洪荒的破爛衣服,大聲道:“你說啊!為什麼害我們夫婦?!”
    袁洪荒的衣服本就不怎麼好,被封從龍這麼扯著拽,幾乎要爛掉,而且瞧封從龍義憤填膺的樣子,如果不是袁洪荒救過他,恐怕早就下死手了。
    袁洪荒道:“當年我去封家找你們夫婦,實在不是為了害你們,否則隨後又何必救你們。”
    封從龍厲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袁洪荒道:“實在是為了給潘家找一個後人,傳授一些本事,以彌補我心中的愧疚。”
    封從龍連聲追問:“你為什麼愧疚?”
    袁洪荒道:“我和潘時午交好,袁家和潘家也是世交,可這個小畜生卻把潘家害的幾乎滿門死絕,自然是對人不起,我做父親的當然心中有愧。”
    明瑤忍不住說道:“他做下這麼多的壞事,你為什麼不管?!”
    袁洪荒道:“不是不管,實在是不知道啊!我從嵩山回來之後,多年流浪江湖,在外地的時候是正常些,回江東的時候,又怕人認出來,就扮成要飯的。那一夜也是巧合,我扮成要飯的回去寧波,想看看家中是什麼情況,卻發現這小畜生偷偷的帶了一幫人,似乎要做什麼大事,我怕他吃虧,就暗中跟著,想出手相助。”
    “好哇,那一天夜裡原來還有你!”阿羅驚怒交加道:“你也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