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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爹,紅背蛛母是什麼來歷?」我忍不住問道:「她怎麼,怎麼只有一張臉呢?」
  「明瑤!明瑤!」
  剛問了一聲,那邊蔣赫地已經大呼小叫起來,我們一怔,連忙都過去瞧看。
  蔣明瑤先受屍祖掌力所傷,又被自家毒蜂亂蜇,滿臉都是潰爛疤痕,雙臂之上也全然遍佈,整個人眼簾緊閉,氣息微弱,實在是慘不忍睹。
  剛才天色昏暗,現今已經漸漸發亮,眾人也看的清楚,各個驚懼
  。
  「妹子啊,你怎麼傷成了這樣?」蔣明義雙目垂淚。
  「那個該死的賤人!」蔣赫地低吼道:「老子遲早毀了她!」
  老爹俯下身來,憂心忡忡道:「老蔣,能救嗎?」
  「先是屍祖,後是毒蜂,含陰化毒,針針入肉,而且傷面太大了……」蔣赫地說著,已經是老淚縱橫。
  我聽得心驚:「蔣伯父,那明瑤妹子就無法可治了?」
  「我養的那些毒蜂的毒針,不是普通得肉針,是蜜針!蜇中人之後,毒針都會留在肉裡,化在肉裡,根本不能用五行之物拔毒。」蔣赫地擦了一把淚水,說:「蜂毒本身性是至陰的,又與屍祖體內的屍毒絞纏在一起,可謂是雙陰合一,至陰無比……」
  「你能不能別囉囉嗦嗦講那些大道理了?」老爹忍不住說:「你就說,要怎麼才能拔毒?!」
  「我,我不是說著呢嘛!你急啥急?我比你還急!又不是你閨女!」蔣赫地哭哭啼啼的,老爹都無語了。
  蔣赫地哭的打了個嗝,然後氣兒才順了些,說:「想要拔毒,就得需用用少陽之氣攻破,而且必須得是二十五年以上的精純功力,才能奏效。但是眼下,咱們這附近,二十五歲以上的男人,早都結過婚了,哪裡還有少陽身來支度少陽之氣……」
  「少陽之身,二十五年以上的精純功力。」老爹瞥了我一眼:「想找這樣的人也不難,眼下就有一個。」
  「弘道?」蔣赫地留意老爹的目光,也看向了我,當即愣住:「他,他是個精壯童男,可是他還不到二十歲吧?」
  「他從小跟著漢琪修煉六相全功,心無旁騖,又有天賦悟性,也肯吃苦,雖然不足二十五年,但抵得上二十五年的精純功力。」老爹說:「功力高低不在時間長短,剛才那覆紗女子,年紀也不大,但功力之深,恐怕你老蔣也比不上。」
  蔣赫地立即看向我:「弘道,你肯嗎?」
  我點點頭說:「當然肯。」
  且不說陳蔣兩家的交情,單論見死不救,也不是大丈夫行徑。更何況我們麻衣陳家的忌諱就是見死不救。只要能救蔣明瑤,我怎麼會不答應?
  「好孩子,好孩子。」蔣赫地激動的眼中閃爍著淚花,說:「我一直都瞧著弘道這孩子好,這相貌堂堂,儀表不俗……你們陳家跟我們蔣家又是門當戶對,弘道是世家弟子,又肯用功,不做紈褲,有他來當我的女婿,我還是很滿意的……」
  這話說的我和爹娘以及蔣明義都面面相覷,各個驚愕。
  「等一下!」我連忙打住蔣赫地的話:「伯父,您說什麼呢?!不是要給明瑤妹子治傷嗎?」
  「對啊,治了傷之後,你就得做我女婿了。」蔣赫地一本正經的說。
  「老蔣,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老爹一臉沒好氣:「你是胸口挨了一掌,不是腦子!難道這樣也被打糊塗了?」
  「什麼開玩笑!?」蔣赫地說:「弘道救了明瑤之後,明瑤還能嫁給別人嗎?」
  娘詫異道:「老蔣你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
  蔣赫地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蜂毒與屍毒合二為一,入體混血,化到肉裡了!沒有別的工具拔除,只能用少陽之氣刺穴,把那兩股毒從毛孔中給逼出來!明瑤這臉上,還有這上半身全都是毒傷,弘道要一個穴道接一個穴道的去刺,又不能隔著衣服去刺,這樣一來,不就是等於說弘道不但瞧見了我閨女的身體,還把我閨女的身體摸了個遍嗎?你家兒子這麼佔了我閨女的便宜之後,難道不用負責任?」
  蔣赫地說的義憤填膺,就好像我現在已經佔了蔣明義的便宜似的,我都呆住了:「伯父,你早說是這麼個治法,我就不治了。」
  「那你是要我女兒死?」蔣赫地怒氣沖沖的看著我。
  「這……」我怎麼覺得好像是我成了傷害蔣明瑤的兇手了?
  「老蔣,你這就不對了,你這不是挖坑讓我兒子往裡面跳嗎?」娘為我主持公道。
  「我老蔣是那種人嗎?」蔣赫地義正言辭的說:「剛才是弘道問我能不能治,我說了治療的辦法,老陳就推薦了你們的兒子,你們這兒子也自告奮勇,說願意治——所以,從頭到尾,我就沒有求你們治,是你們毛遂自薦,跳出來說要治的!結果我同意了,你們又反悔了,這不是浪費我感情嗎?再說了,多少人想佔我女兒的便宜,想當我的女婿,我都不願意,這讓你兒子趕上了,天大的好事,你們還推三阻四,想什麼呢?!」
  「就是!」蔣明義在旁邊搖旗助威:「我妹子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叫你給她療傷,便宜死你了!想什麼呢?!」
  「……」
  我低頭又看了看蔣明瑤,那臉給蜇的,無論從什麼角度,也看不出來如花似玉。
  再說,我記得小時候見過蔣明瑤,這丫頭長得黑瘦黑瘦,還牙尖嘴利,特別潑辣。
  「你們說怎麼辦吧?」蔣赫地一攤手:「老陳,我最疼我這個女兒了,要是她死了,我也就不活了,要是我不活了,我兒子肯定也不活了,你們一家三口,要生生逼死我們一家三口啊!」
  「這……」老爹看看娘,娘的臉色鐵青,老爹看看我,我一臉尷尬,老爹嚅囁了下嘴唇,說:「老蔣,這,這明瑤的傷要是治好了,這,這些疙瘩和疤痕能消除嗎?」
  「怎麼可能?」蔣明義說:「我蔣家毒蜂蜇下的傷疤,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給祛除不掉!」
  「哎——」蔣赫地兜頭打了蔣明義一巴掌:「哪有那麼嚴重,還是有可能恢復的。」
  「啊——對對對!」蔣明義如夢方醒,連連點頭:「還是能恢復的。」
  我怎麼看都怎麼覺得這父子倆特別雞賊。
  「爹,我陪你一起!」蔣明義看著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老爹無奈了,問我:「弘道,你還是救吧?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也確實於心不忍,歎口氣,說:「救!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別!」蔣赫地說:「現在就說清楚!我閨女性子烈,你糟蹋了她,又不要她了,她還得去死。」
  「什麼糟蹋啊,那是救她!」娘憤憤的說。
  「總之是一個意思,你明白就好。」蔣赫地人老成精。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蔣明瑤的臉,真是以千瘡百孔來形容她都不為過,哪裡還有半點人樣?
  我咬了咬牙,說:「先救了明瑤,救過來之後,聽她的意願。」
  「如果她認準了,一定要嫁給你,怎麼說?」蔣赫地咄咄逼人。
  「那我就娶她!」
  「好!你敢應承,我就敢相信!」蔣赫地說:「女婿,你媳婦的命可就全交給你了,你可別看著她醜,就故意不用盡全力去救啊。」
  對蔣家父子,我簡直是無言以對。
  娘在一旁憤憤的抱怨:「這不是救了你家的閨女,搭上了我家的兒子嗎?」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白撿一兒媳婦,天下的美事兒都讓你趕上了!」蔣赫地得了便宜賣乖:「再講了,捨己救人捨己救人嘛,不捨己,咋救人?」
  「老蔣,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說?」老爹對蔣赫地刮目相看:「就憑你這嘴皮子功夫,該你去做相士。」
  蔣赫地「嘿嘿」一笑:「搶了你的飯碗多不好。」
  娘生氣了:「我先回去了!」
  「妹子慢走!」蔣赫地擺擺手,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連忙改口:「不對,不對!呸呸呸,瞧我這張嘴!是親家母慢走!」
  娘走的更快了。
  蔣赫地衝著娘遠去的背影一陣傻笑:「這咋一弄,咱就成親家了,子娥這心裡得美成啥樣了,走這麼快,肯定是想回家在親友面前顯擺的吧……」
  「別貧了,天都快亮了。」
  老爹沒好氣的說:「得把你家屍祖放回棺材裡去,盡快燒化。明瑤的傷也不能再拖了,你趕緊找個地方,叫弘道給明瑤治傷!等天亮了之後,我還要進城到局裡坐班!」
  「對對對。明義,你背著老屍祖,還回地下密室去。」
  蔣赫地吩咐了蔣明義,又招呼老爹:「老陳你快攙著我,我傷還沒好呢。咋恁沒眼力勁兒?」
  老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搭上手,問:「傷勢要緊不?」
  「是內傷,氣血翻騰的厲害,不過還死不了,歇息一周能過得來。」蔣赫地混不在乎,又瞪我一眼:「傻女婿,還不抱著你媳婦走?」
  我愣了愣,然後忍氣吞聲地把蔣明瑤給抱了起來。
  蔣赫地逡巡四顧,然後神秘兮兮的說:「跟我來。」
  蔣赫地原本住的是大宅院,現在已經被村集體給瓜分了,好好的四進四出的地主莊園,被拆分成了七個房頭,村支書、村長,三個副村長還有會計、婦女主任各佔一房,倒弄得蔣赫地自己只能住牛棚。
  但蔣家暗中修建的地下密室卻無人知曉,蔣家那些有價值的寶貝、秘籍、道具全都藏了起來,這才避免了在浩劫中毀於一旦——蔣家是貨真價實的狡兔三窟。
  走在路上,蔣明義也忍不住問了一聲:「陳叔,那紅背蛛母到底是什麼來頭?」
  「原本是一個傳說。」老爹說:「沒想到叫咱們遇上。」
  「多年以前,有個老婦人,她收養了個女兒,這個女兒活到五六歲時,突然生了一場怪病,遍訪天下名醫,都治不好,偶然間,她得了一個偏方,如果想治好養女的病,需要用新鮮的孕婦的肝臟入藥才可以。這老婦人年輕的時候,就丟了自己的女兒,她現在視養女性命如自己的命,所以便不顧一切,要找孕婦下毒手。
  「恰好,一天夜裡,疾風驟雨突然來臨,一對年輕的夫妻經過老婦人的家,請求在她這裡避雨,老婦人看見那新婚妻子是個孕婦,心中大喜,就假裝慇勤相待,把夫妻請到了家中。她請這一對夫妻喝茶,卻在茶水中下了迷藥,把夫妻倆都藥翻了。然後,這老婦人剖口了孕婦的腹,取出了肝臟,迅速去煎藥給了養女服用。
  「等老婦人回過頭來要掩埋那孕婦的屍體時,卻突然看見了那孕婦身上的一塊胎記!那塊胎記,正是她年輕時候丟失的親生女兒所獨有的胎記!也就是說,她親手殺了她的親生女兒和她的外孫,挖了她親生女兒的肝臟!」
  我聽得渾身發寒,蔣明義也哆嗦了一下,問:「然後呢?」
  老爹說:「這老婦人瘋極而暴亡,陰怨之氣難平,和那孕婦的怨氣糾纏到一起,就變成了厲祟,寄生在養女的身上。
  「常言說,虎毒不食子,但是蜘蛛中有一類紅背蛛卻吃自己產的小蜘蛛,所以世人把這老婦人喚作是紅背蛛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