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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像是人的眼睛。
  紅芒點點,恍若要吃人。
  剎那間,我渾身發麻,幾乎要忍不住往屋裡跑去,但還是勉強穩住了。
  他們沒有任何舉動,靜的一言不發,就連冷笑都是無聲的。
  老爹和娘,以及蔣赫地,誰都沒有出來,屋子裡也是靜悄悄的。
  這種感覺我無法形容——身邊都是人,卻沒有任何聲音。
  恍惚了那麼一下,我突然驚醒——他們都不是人!
  眼睛突然有些昏了,是銀杏葉的效力到了!
  我急忙擰開老葫蘆,又從裡面抽出來了一片葉子,瞪大了眼睛擦拭。
  重新抬頭去看時,只見一個佝僂的老太太,穿著紅衣,懷裡抱著一隻貓,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柄雞毛撣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正一步一步往我跟前走來。
  她的腦袋使勁往上仰著,兩隻渾濁發黃的眼睛,一張圓餅似的臉,嘴角的皺紋密密麻麻就像鬍鬚——這使得她那張臉像極了她懷中抱著的貓的臉!
  她的嘴裡絮絮叨叨的念著,低沉而噪雜,我聽不清楚,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但是我知道不能讓她靠近,我捏起一支相筆,屈指一彈,朝她額頭疾馳而去!
  眼看相筆就要擊中她的腦門,她懷中那只黑的發亮的貓突然伸長了身子,嘴呼的張開,吞的將相筆咬在嘴裡,一口咬成兩半,跌落塵埃。
  老太太笑笑,用手撫摸了一把貓的腦袋,眼中腥黃的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繼續往前走。
  我心中大驚,連忙又擲,這次是擲出去了兩支相筆,一支奔向那老太太的腰窩,一支奔向那貓的腦袋。
  卻不料那貓張開嘴,先是一口咬斷了打向它的那支相筆,與此同時,貓爪向下一探,竟又抓住了我打向那老太太腰窩的相筆,也折成兩段,丟在地上。
  老太太越走越近了,臉上的笑意更甚,也更加詭異。
  我慌了,把手中的相筆一股腦全都丟了出去,暴雨梨花一般射向那老太太!
  那老太太登時變得憤怒起來,止住了腳步,把雞毛撣子掄了起來,掃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圓,相筆紛紛落地!
  老太太的嘴唇快速的蠕動著,像是在罵人,又像是在念什麼咒語,本來就已經十分佝僂的身體又使勁一弓,接著往前一彈,猛然間便飄到了我的跟前,那貓「嗷」的一聲,張開大嘴,從老太太的懷中跳起,直撲我的面門!
  那老太太的手,枯瘦黑黃,如同一截被火燒干的松木枝,也閃電般伸向我的背後,去拉屋門!
  就在此時,一抹金光閃現,迎頭擊中那貓,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那貓化作一道黑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太太驚怒交加的咒罵了一聲,縮回來手,往後急退。
  金光落地,卻是一個小小的羅盤——老爹出門時候帶的那個陰陽羅盤!
  我不禁大喜,扭頭一看,只見老爹已經出來了,伸手一抄,陰陽羅盤又在手中。
  「在屋裡都能聞見一股淹死鬼的羊騷氣。」
  老爹聳動鼻子,使勁嗅了兩把,然後瞇著眼睛朝那老太太的位置看去,手往我葫蘆裡一摸,抽出一片銀杏葉在他眼中一抹,整個動作快如閃電,毫無凝滯。
  「惡婆娘,上次搗鬼的就是你吧?」老爹哼了一聲:「真不怕我把你從河底起出來,挫骨揚灰?」
  我這才醒悟,三天前上了蔣書豪母親身的那個東西,就是這老太婆。
  老太婆慍怒的盯著老爹,嘶聲道:「今天是清明!」
  「仗著清明,就敢來打我的主意?」老爹不屑的冷笑:「你的道行才多少?」
  老太婆的神情愈加憤怒,惡吼一聲,抻著雞毛撣子就朝老爹衝了過來。
  老爹手往兜裡一摸,皂白相筆早已在手。
  那是老爹特意找淮陽墨家的能工巧匠打造的相脈兵器,筆桿是鎢鐵所製,內中空空,藏著機關,用手輕輕觸動,筆頭便能彈開,抽出一根細如蠶絲的線來,那線金光燦燦,齒紋密佈,鋒利無比,喚作金牙線,又極富靈性,能認主人。
  老爹拿著相筆,觸動機關,但見金光閃爍,那老太太的雞毛撣子應聲而斷!
  老爹另一隻手上的羅盤丟在空中,朝著那老太太的腦袋硬生生扣了下去!
  「啊!」
  黑夜裡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羅盤不偏不倚正中那老太太的腦門子,把她砸的四仰八叉,腦袋都凹進去了一大塊!
  但那老太太也算堅強,從地上跳起來轉身就跑,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又看向河的兩岸,那裡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我以為是銀杏葉子的效力又到了,急忙要再抽葉子來擦眼,老爹說:「不用看了,都走了。這些鬼東西,都是欺軟怕硬的。」
  說著,老爹從地上撿起來羅盤:「今夜沒工夫跟他們糾纏,以後再犯到我手上,哼!」
  我心有餘悸的嚥了一口吐沫,然後問:「老爹,鬼胎生出來了?」
  「快了!」老爹說。
  「哈哈哈……」就在此時,屋裡猛然傳出一道詭異的笑聲,驚得我一身雞皮疙瘩:「誰在笑?」
  「孩子生出來了!」老爹神色一變,急匆匆鑽進了屋裡。
  這鬼胎生出來居然不哭,反而是笑的?
  我驚愕片刻,鬼使神差的也跑了過去,打開屋門就往裡面進。
  「快關上!」一聲大喝陡然傳來,震得我發懵。
  一道黑影猛然撲向眼前,卻又戛然而止,一股森森冷氣,從我額頭入侵週身。
  我驚魂甫定,定睛一看,只見半空中多了個女嬰,渾身血污,滿臉猙獰,兩隻眼邪光畢露,嘴巴張的極大,喉嚨中低沉的嘶吼,如同野獸,那兩排尖銳的細牙,寒光熠熠,距離我的臉不足一寸!
  我急忙往後退開半步,這才看清楚,那女嬰在半空中,脖子被娘抓住了,不能動彈。
  所以,剛才是她突然撲了起來,要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