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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與鬼童的約定

  房間裡,一個看起來三四歲的幼兒坐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一層牛胎盤被剪裁成背心的樣式穿在身上。他那張看起來與普通幼兒無異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只是一張嘴。滿口利刃一般的牙齒,著實有些嚇人。
  周紹勇從旁邊摸出一把小刀,又捲起袖子在手臂上劃開一個口子,接著遞到那幼兒嘴邊。我走過去的時候,周紹勇已經不知被吸走多少血。我皺起眉頭,伸手把他手臂拿起來。幼兒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變成陰狠惡毒的表情,咧開可怕的嘴巴衝我發出嘶吼聲。我冷冷的看他一眼,然後問周紹勇:「你平時都是這樣喂?」
  周紹勇把手臂抽回來,點頭說:「嗯……」
  我看著他,說:「你是不是忘記我說的話了?不要給它喂太多,這法子只是有一定幾率讓它認同你而已,剩下的。只有對你自身的傷害!」
  周紹勇聽出我語氣中的不滿,唉了一聲,說:「我知道大師關心,但這孩子每天就這樣坐著,很是可憐,我不忍心……」
  「不忍心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厲聲說:「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有價值嗎?」
  周紹勇低下頭,悶悶的說:「若是死前能聽到他喊我一聲爸爸,也就值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這傢伙的執念太深,已經無法勸動。這時,武鋒拉了拉我的衣服,說:「有件事要和你說。出來下。」
  我很是疑惑的看著他,他一直和我在一起,還有什麼事我不知道?但武鋒開口,我又不好拒絕,只好對周紹勇說:「不要再餵了,聽到沒有?」
  周紹勇低著頭嗯了一聲,我這才與武鋒一起出去。武鋒帶著我一路走到陽台,順手把陽台門拉上,不等我問,他就說:「你這樣不好。」
  「啊?」我更加不解,什麼不好?
  「無論見到我們,還是剛回來的時候,周紹勇都很開心。」武鋒說:「劉茹死後,你見過他這麼高興嗎?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明白自己身體有多差。但是,他願意那樣做,那是他活著的唯一意義。但是,你剛才阻止了他,還用那種語氣說話。我看周紹勇的情緒瞬間就低落了,你不覺得,這樣對他很殘忍嗎?一個人,唯一能讓自己高興的事情,卻被別人無情的否定了。」
  我愣了一下,仔細想想,武鋒說的沒錯。周紹勇的情緒,確實因為我的話變得異常低落。他本就很可憐,照顧鬼童,是餘生最想做的事情。而我,卻在此刻阻止他。對周紹勇來說。這種事情是多麼大的打擊?他因為尊重我,所以沒有說出任何反駁的話,只能把所有的情緒都憋在心裡。
  想通了這一點,我不禁感到愧疚。武鋒看著我,說:「以前的你,不會這樣做。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很謹慎,也很冷靜,但現在,卻有些……好像故意放鬆自己的味道。」
  我再次一愣,自己有那麼大的變化嗎?認真回想之前做過的每一件事,似乎和武鋒說的確實有些像。而這種變化,正是從強子中蠱開始。養蠱女的死,讓我失去了冷靜。雖然被姥爺提醒,找回對蠱的信心,但之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有許多都對我有所打擊。那些讓人無能為力的事情,每一件都像石頭一樣慢慢累積,到如今,已經堆成了山。
  這山給了我很大壓力,雖然一直以來,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就連自己,都在潛意識中刻意迴避。但它終究是存在的,無法逃避,只能面對。
  我抬頭看著武鋒,過了一會,說:「謝謝你。」
  武鋒搖搖頭,說:「我們之間不需要謝,我只希望,你能做真正的自己。」
  我點點頭,說:「盡量,但還是要謝謝你。每一次心境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你都能及時提點,這對我有很大的幫助,甚至不亞於你救過我的那些事。」
  「你能聽進去就好。」武鋒說。
  這時,周紹勇在客廳喊了一聲。我打開陽台門走出去,周紹勇請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低頭說:「對不起大師,是我讓你失望了。」
  我搖搖頭,說:「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總拿自己的個人想法,強行套在你身上,忽略了你的感受。」
  周紹勇抬起頭,臉上有些意外,我接著說:「說實話,鬼童確實很危險,尤其是對你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就等於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粉身碎骨。但話說回來,蠱難道就不危險嗎?雖然你認識我那麼久,對蠱也有一些瞭解,但平心而論,是不是覺得,蠱比任何東西都可怕?」
  周紹勇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確實是,當初我第一次被大師下蠱的時候,就覺得這東西實在太恐怖了。」
  我說:「所以,如果你因為蠱的可怕而阻止我繼續練蠱,那我也會覺得不開心。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對你道歉的原因,我們每個人想要的,想追求的都不一樣。如果因為個人的想法,而強行去改變他人的生活軌跡,那是非常愚蠢的。我犯了這個錯,必須要向你說句對不起。今後你想養鬼童,我不會再阻攔你,只是希望你能多為自己考慮一點。最起碼,活的久一點,也就能多看他幾眼不是嗎?」
  周紹勇愣愣的看著我,過了半晌,他忽然眼眶一紅,哽咽著喊:「大師……每次看到它那樣,我都覺得好累,好難過。我真的忍不了……」
  我歎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無論如何,我會盡量幫你的。」
  有人說,男人的眼淚,代表著軟弱。但在我看來,眼淚是人情感最直接的體現。只要是真情流露,那麼不管男女,都有流淚的權力。我們裝作堅強的時候,難道有人會因此高看你一眼嗎?並不會!就像劉天王唱過的那首歌: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再強的人也要權利去疲憊,
  微笑背後若只剩心碎,
  做人何必撐得那麼狼狽……
  在周紹勇忙著給我們準備飯菜的時候,我走進那間臥室,到了鬼童的身前。它本仰躺在沙發上,見我進來,立刻坐直身子。那利齒不斷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其一臉警惕之色,更體現了鬼童的智慧。
  我站在它前面,足足有五分鐘。鬼童有些不耐煩,衝我發出低沉的嘶吼,像是一隻野獸。但是,有牛胎盤束縛,它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力量,吼的再厲害,也是徒勞無功。我看著它,語氣冷淡的問:「想不想重獲自由?」斤休夾扛。
  鬼童愣了下,我說:「那個男人,要做你的父親,如果你想自由,那在他死前,把自己當兒子一樣陪著他。如果你能做到,我保證會放過你,並幫你把身上的東西去掉。但如果你食言,我必殺你!」
  鬼童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那樣看著我。我很明白,這傢伙並非聽不懂人話,它只是在思考。思考我說的是真是假,思考它自由後該做什麼。
  我說:「給你半分鐘時間考慮,機會只有一次,他能活著的時間不多了,我不希望他帶著傷心和遺憾死去。」
  這時,鬼童臉上忽然再次露出那甜甜的笑容,然後點頭。我伸出手去,說:「那就握個手,以表決心。」
  鬼童依言伸出手來,但在與我握了一下後,忽然大吼起來,作勢欲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