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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非楊所殺

  王狗子頭也不抬的回答說:「都在屋子裡呢。」
  我忙跑進屋,同時大聲喊:「方九,快!去把材料磨碎!對了,我的東西……」
  話只說了一半就停下來。因為武鋒和方九,都站在那看著我。兩人臉色黯然,方九看著我,欲言又止。從他們的神情中,我隱約猜到了某個可能,忍不住看向地上的洪厲。
  只見,洪厲的眼睛睜的很大,他的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力量之大,讓牙根都流出許多血來。那樣子。就像剛吐血一般。武鋒看著我,然後說:「他沒能等到你回來。」
  我這手裡的東西,掉落一地。看著洪厲死時的樣子,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是那麼黑暗。心裡的憤怒,無法用言語來表述,不禁用力將地上的材料踢飛出去:「為什麼堅持不下去!我他嗎都已經回來了啊!」
  方九跟著說話:「師父,他留了東西給你。」
  說著,他遞過來一張紙。我看到紙上有血跡,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六個字:非楊所殺,愧對……
  方九說:「他可能早已感覺到自己活不了,所以你離開後不久,就找我要了筆和紙。只是他剛寫出這六個字,就撐不下去了。」
  看著紙上帶血的字跡,再看著洪厲的慘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很清楚,倘若自己死在這裡,那麼不明真相的洪家,一定會來復仇。所以,他先寫了「非楊所殺」四個字來證明我的清白,然後想寫類似遺書的東西。可惜,他傷的太重了。
  從武鋒找到我,到洪厲死,這之間所有的事情,都像變戲法一樣。我沒有想到洪厲會被蟲子吃掉雙腿,更沒想到他會死。這些事情太突然了,我沒有做好接受的心理準備。看著自己因為尋找材料髒兮兮的雙手,我知道自己的身上也是一樣不堪入目。但是。那麼辛苦,那麼匆忙,卻沒能救他。
  晨哥以前對我說。當醫生很難。
  我問他難什麼?
  他說:「難在如何相信自己,是能救人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很不理解。既然是醫生,自然要救人,還需要相信自己能救嗎?而現在,我才明白他話中的真正意思。想來,晨哥應該也遇到過與我類似的情況。費盡心思,卻發現找到希望的時候,絕望早已降臨。
  我頹然的坐到地上,拿著那張紙,看著洪厲的屍體,感覺心力交瘁。
  方九在沉默一會後,走過來跪在我面前,低頭說:「師父,對不起,是我沒用。不然的話,不會發生這些事。」
  我搖搖頭,沮喪的說:「和你沒有關係,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我說才對。是我連累了你,就連洪厲的死,我也要付上一定責任。他死,是因為我先爬出來。如果當時我在下面……」
  「如果你在下面,我不會救他。」武鋒說。
  我說:「他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讓我先上。但不管怎麼樣,他都算替我受的傷。我們之間的仇怨先放在一邊,只這一件事,我欠他的。」
  「但如果不是他來尋仇,也不會有這些事。如果不是他先把你的蠱和蠱毒都毀掉,或許來得及救他。」武鋒說。
  我抬頭看他,說:「這件事,如果要翻舊賬的話,強子是第一個要死的人。」
  武鋒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再說話。我靜坐了幾分鐘,然後才站起來,走到洪厲旁邊。蹲在他身邊,看著他那仿似永不閉合的雙眼,我沒有看到恨,也沒有看到悔,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痛!
  讓人求死的痛!
  我伸出手,將他僵硬的眼皮撥下來,用力按住,說:「兄弟,是我來的太晚,對不住了。你能給哥們留下這張紙,足以證明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所以我也不會對誰撒謊。你放心,我會把你送回洪家,並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們。如果洪家要為你報仇,我接著。」
  說罷,我拿開自己的手,洪厲的眼睛已經閉上。我把他的手拿起來,擺直,然後站起來鞠躬。方九走過來,跟著我拜了拜。武鋒沒有動,王狗子則從外面探頭看了一眼,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之後,我打電話給殯儀館,請他們訂做了冷藏棺。
  方九則帶著王狗子,把房間收拾了一遍,順便把從樹下挖出來的東西都整理一下。洪厲當初從我家裡帶走了不少玩意,隕龍根,養蠱罐,一些少見的蠱毒配料等等。方九做的很用心,像是為了補償自己的「過失」。看著他忙碌的樣子,我欣慰之餘,又感到無奈。事情因我而起,卻連累了那麼多人,這些帳,真是越來越亂了。
  等待殯儀館來人的時候,武鋒問我:「你真打算把他送回洪家?」
  我點頭,說:「必須要送回去。」
  武鋒說:「你知道洪家在哪嗎?」
  這個問題很關鍵,我被問的愣住了。確實,雖然知道所謂洪家,就是數百年前的洪門轉化而來,但他們在哪?怎麼聯繫?我一無所知。
  之前在防空洞的時候,已經翻了一次洪厲的衣服,他口袋裡有什麼,我很清楚。沒有手機,沒有名片,乾乾淨淨,甚至連錢都沒有。很難想像,他是怎麼來到大陸,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不知道洪家的位置,就沒法把洪厲送回去,難道,要等到第二個洪家人前來尋仇,才有機會把事情說清楚?
  這件事,我不想拖,想了想,我決定給馮烈山打電話。因為他之前告訴我,自己掌管的拍賣行,在沿海城市。經常會遇到港澳台乃至國外的買家,也許,他知道些關於洪家的事情。
  想到這,我立刻拿出手機,結果按了幾下才想起來,手機早已摔壞。我又找方九要了手機,把卡替換掉,這才撥通了馮烈山的電話。
  雖然現在天剛亮,但他很快就接了,並率先向我問好,語氣很熱情,讓人不由的心生好感。我沒心情跟他太客套,直接了當的問:「知不知道洪家?」
  馮烈山被我問的一愣:「洪家?哪個洪家?」
  我回想了一下洪厲跟我說過的那些話,回答說:「只有一個洪家的那個,數百年前的洪門,後來在香港改成了三合會。」
  「哦,那個啊,當然知道。怎麼,有事情?」馮烈山問。冬腸協號。
  我嗯了一聲,說:「有事要找他們說說,如果方便的話,給我個聯繫方式。」
  馮烈山說:「三合會在九七回歸後基本銷聲匿跡,想找他們並不容易。而且,他們來拍賣行都是主動的行為,從不留下任何聯繫方式。你找他們是想做什麼?如果很重要的話,我可以拜託那邊的朋友幫忙查查。」
  我說:「非常重要!」
  馮烈山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不對勁,便問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想讓他一個普通人攙和進來,只說:「別問了,知道的太多沒有好處,如果能幫這個忙的話,人情我一輩子都記著。」
  像馮烈山這樣的人,什麼對他最重要?
  人脈!
  人脈怎麼來的?無非是人情和交情換來的。他羅裡吧嗦跟我說了那麼多話,一是好奇,二是為了討人情。
  我明白他的想法,卻不會拆穿,因為這並不是什麼錯,而是一個商人最基本的職業素養。沒有人情債的商人,絕對做不大。畢竟這個社會如此的現實,沒有人脈,很多東西都會像山一樣把你擋住。只有生活在最底層,碌碌無為的普通人,才會覺得,哪怕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也能活的非常舒坦。
  多個朋友多條路,這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