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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鐵姐

    耽誤了一個多小時後,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五點,太陽也快要下山了,我們當即不再去管這六具屍體,晚飯也摸著壓縮餅乾邊走邊吃,爭取盡快離開竹林。
    太陽下山時,竹林裡漸漸暗了下來,溝谷的山風,將竹林吹得簌簌作響,竹葉的清香味兒其實非常好聞,而且竹林的生物單一,沒有山林裡那麼多的蟲蛇,竹根抓土石又抓的很深很牢靠,也不會有摔倒的危險,其實走起來挺簡單的,甚至對比起前兩天,在這竹林裡趕夜路,簡直可以說是一種享受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的落下,我們猛地發現,這竹林的林間,不知何時,升起了一股薄薄的瘴氣。如果說是霧,那麼夏季的夜晚,這個點兒是不會有霧的,霧氣一般是在黎明才出現。
    這些夜晚出現的霧氣,襯著綠竹,在探照燈的燈光中,彷彿也被蒙上了一層綠意,一看就顯得不同尋常,與此同時,那綠竹的清香味兒,也開始有了些細微的變化,這些變化沒有逃過天然呆的鼻子,他停下腳步,微微嗅了一下,抬手做了個停步的手勢,緊接著淡淡道;“防毒口罩戴上。”
    鄭功成算是天然呆的心腹,對於天然呆的命令,也是無條件的執行者,立刻率先從裝備包裡摸出了防毒口罩。卷毛廢話比較多,一邊摸口罩一邊道:“這些霧氣莫非有毒?”
    我在滇緬叢林中就見識過一些毒障,不過那些毒障,大多是因為腐爛物而形成的地氣,但這片竹林非常乾爽,如果說這些霧氣有毒的話,實在是太奇怪了。
    難道……那六個人,就是在睡夢中被這些霧氣給毒死的?
    聞著空氣中產生了變化的氣味兒,我越想越覺得靠譜,趕緊把防毒口罩給戴上了。這玩意兒被戴上之後,就不方便說話了,因此我們的隊伍變得沉默起來。我走在最後面,看著一行人在夜晚急匆匆趕路,沉默的如同鬼魂一樣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一刻,我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但一時卻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裡有問題。跟在後面走了很長一段路之後,我才猛然反應出來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哪裡了。
    是鐵姐!
    從我們發現那六具屍體開始,她似乎就沒怎麼說過話了,而一直到現在,她都是低著頭悶不吭聲的走,之前讓我感覺到不對勁的,或許正是因為鐵姐一直低頭疾走的這個姿勢。
    鐵姐除了雙手粗大,顯得很不正常外,其餘的,不論是容貌、身材,氣質,都可以看出,是個非常有修養並且出身也很好的女人。她的身形一直是非常挺拔的,雙肩舒展,脖頸微揚,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卻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貴族氣質。同行這麼多天以來,我很少看見她用這種姿勢走路。
    縮著肩,埋著頭,這個姿勢放在其餘任何人身上都不奇怪,因為人如果累了,弓背垮肩是個非常下意識的動作,其實包括我自己現在都是用這種姿勢在走路的,因為太累了,肌肉急需要放鬆,能放鬆一點是一點。
    我現在看人也算是有一套了,根據我的推斷,我給鐵姐的定位是:沒落的貴族。
    為什麼是沒落的貴族,不是沒落的有錢人呢?
    有道是富貴、富貴,富和貴其實是分開的,但又是相連的,中國有句老話,叫三代出貴族,這話其實是非常有道理的。就拿傅家來說,傅老頭白手起家,也沒有受過什麼很好的教育,發了財之後,踹了原配,娶了個有文化的大學生,他雖然富,但也就是個爆發戶,沒有一點兒貴氣。
    傳到傅楠這代,雖然受了良好的教育,但跟著傅老爺兒耳濡目染,再加上傅老爺子忙於事業,不加管家,所以雖然是精英,但也只能稱為富二代,這一點,從傅楠為人處世的方法就可以看出來,時不時的就會暴露出本性。
    但如果傳到第三代就不一樣了,傅楠本身就算是人中龍鳳,家業穩定,有了第三代,肯定是悉心栽培,再加上一些不好的東西,一代一代被過濾掉,第三代就是真正的‘貴子’而不是富二代了。
    由於抗戰和文化大革命,目前國內的富豪,大部分都是白手起家,經濟越來越發達,國內的富豪越來越多,但敢說自己是貴族的卻沒幾個,只有那些半罐子水,才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是貴族。
    富是物質,貴則是內外兼修。
    富不過三代,三代不衰而貴。
    鐵姐絕對不算富人,有錢有勢,誰他媽還給黃天賣命,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但她身上的貴氣卻是掩蓋不住的,這股貴氣不是裝模作樣出來的,而是自然而然流露。
    她絕對是個貴人,現在可能沒落了而已,所以來賣命討口飯吃,前兩天在山林裡時,比現在更累,路況比現在更差,也沒見她用這種姿勢走過路。
    之前那股強烈的違和感,就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此刻,她就走在我前面,那縮頭縮腦,塌肩軟骨的模樣,簡直和之前天差地別,彷彿是另一個人。我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擔心她出了什麼事,伸手往她肩上一搭,道:“鐵姐。”
    戴著防毒口罩,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不甚清晰,彷彿不是我自己的聲音一樣。
    她腳步一頓,轉過頭來,道:“什麼事?”對上她疲憊但明亮的眼神,我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這不還是之前那個鐵姐嗎?搖了搖頭,我道:“沒事,看你有些累,支持的住嗎?”
    鐵姐道:“沒問題。”
    由於戴著東西不方便說話,因此我們很快的就結束了交流,鐵姐在我前面繼續走著,每看一次她的背影,那種怪異的感覺就不停的往上升,最後我不得不轉移視線。
    走了整整一天,下午時分只在發現帳篷的位置休息過一個小時,之前半年在茶樓裡沒怎麼運動,現在猛然一折騰,身體還真有些吃不消,雙腿的肌肉僵的跟本水泥淋了一樣,似乎正在慢慢結成塊兒。
    文盲雖然善於爬山蹬壁,但到底是女人,體力不支,有些吃力的停住了腳步,天然呆見此,便示意所有人原地休息十分鐘。我們靠著竹子坐下,天然呆則不放心的打著探照燈警惕的四下觀察著,看著自己帶出來的‘兒子’能獨當一面,心裡還真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眾人在埋頭休息,無一例外的放下裝備包,紛紛揉起腿來,我一邊揉腿,一邊無意間看了旁邊的鐵姐一眼,猛地發現,她低垂著頭,露出的側臉,嘴角勾起,隱約露出一個很不正常的笑容,看的我整個人一個激靈。
    這幾年來訓練出的危機意識,讓我立刻伸手,猛地掐住了鐵姐的脖子,順勢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然而,在臉抬起來的那個瞬間,鐵姐臉上那個詭異的笑容,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神情疲憊,面帶詫異的看著我,順手摸出腰間的匕首抵在我脖子上,兩人一下子形成了互相掣肘的局面。
    我倆的動靜惹來了其他人的注意,鄭功成更是大驚,立刻道:“你們倆這是幹什麼!”
    鐵姐皺眉道:“她先攻擊我。”
    眾人立刻將目光看向我,我道:“她有問題。”
    鐵姐皺眉道:“我有什麼問題?證據。”
    鄭功成也道:“你什麼意思?”他的警惕性還是很高的,並沒有偏向誰,示意我繼續往下說,於是我將自己之前發現的問題講了一遍。
    卷毛露出見鬼的表情,道:“走路走累了,懶散一點兒不是很正常嗎?而且你還不讓人笑了?我說兄弟,你是不是累壞了,產生幻覺了?”
    我知道自己剛才那兩個理由,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但經驗告訴我,寧可多此一舉,不可疏忽大意,即便真的是我疑神疑鬼,也必須確認了再說,否則一但真的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我道:“不是幻覺,我必須要弄清楚她有沒有問題,否則我們可以不用繼續走下去了。”
    小黑子道:“鐵姐能有什麼問題,我之前跟鐵姐合作過兩次了。”
    我道;“以前沒有問題,不代表現在沒有問題,出了事情,你們誰負責任?”這麼一問,眾人不吭聲了。
    這時,鐵姐抿了抿唇,道:“看樣子,你是非要我給出個說法了?我不知道,我一直跟著隊伍走,如果你非要說我有問題,就拿出證據來。”
    這種事,哪裡有什麼證據,一時間我手掐著她的脖子,她匕首抵著我的動脈,陷入了僵局。
    文盲急的團團轉:“哎呀,你們別這樣啊,都是自己人。”
    鄭功成見此,問天然呆:“頭兒,現在怎麼辦?”
    天然呆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緩緩走到了我倆跟前,道:“鬆開。”
    鐵姐二話不說收了匕首,我便也鬆了手,天然呆緊接著對鐵姐道:“把裝備放下。”
    鐵姐依言照做。
    天然呆又道:“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