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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積屍地

  在與烏史鈴等人分別後,我們幾人便開始悶頭趕路。整個過程中,一直是周玄業在帶路,他說自己有辦法找到譚刃,但卻根本沒有任何表示,而我們所行進的路線,完全就是一條回程的路線,如果不是知道譚刃和周玄業的關係,我幾乎都要懷疑周玄業是不是打算不管他了。
  兩天之後,我的眼前,已經出現了當初寄身了一周多的山崖,當然,眾人此刻並沒有要上去的打算,周玄業依舊悶不吭聲在前方帶路。這段時間,他顯得非常的不正常,我試圖問過兩句,但都被他以一種很傷人的語氣給堵了回來。
  具體他是怎麼說的,我也不想回憶了,總之並不是什麼好的記憶。
  最終,宋僑明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斟酌著開口說:「周老闆,先別顧著我們趕路了,我晚一些回去不要緊,就算屍體找不齊也不要緊,還是活著的人重要,咱們先找到譚老闆要緊啊。」
  走在前頭的周玄業聞言,立刻停下了腳步,側頭道:「這裡,已經是野人山的邊緣了,咱們就在此分手吧。」
  「分手?」這話讓宋僑明瞪大了眼。
  周玄業道:「我去找師兄,這個過程會有些麻煩,你們不必跟著我在這裡浪費時間。說著,他又看向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具自己行走的遺體,道:「這具屍身,我走不了,你們自己抗回去吧。只找到了一具屍體,所以之前咱們談妥的價格,我也只抽三分之一。」
  宋僑明抹了把臉,說:「周老闆,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把我們當什麼人啊,大傢伙兒這一個月相處下來,我老宋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哪能放你和小蘇兩個人在這林子裡找人,那得找多久?多危險?」
  不等周玄業開口,楊哥便沉聲道;「人多力量大,也好找一些。」
  順子也跟著點頭。
  周玄業卻並沒有回答宋僑明的問題,而是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們都離開,我一個人留在這兒。」他示意了一下我。
  霎時間,我心裡就覺得火氣蹭蹭往上冒,道:「老闆,其餘人走不走我不管,但我不會走。」
  「理由?」周玄業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他平時是個很愛笑的人,但這段時間裡,臉上卻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老闆對我不薄,如果這種時候我自己回去,我還是人嗎!」
  周玄業最初是一臉冷漠的,最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忽然笑了一下,露出一個頗為古怪的表情,說:「既然你這麼忠心耿耿,那我就只好成全你了。」說完,示意宋僑明等人先走,你神情很是冷漠。
  宋僑明等人面面相覷,又試圖勸周玄業回心轉意,但都沒有成效,幾人歎著氣,最終只能分道揚鑣。臨別時,宋僑明將我拽到了一邊,壓低聲音說:「小蘇,你真不跟我們走?你不覺得周老闆不對勁嗎?我總覺得,你跟他在一起會出事兒。」
  我何嘗不知道周玄業不對勁,但這又能如何,真讓他一個人在這叢林裡?鬼知道他會整出什麼蛾子。
  「宋老闆,多謝你的關心,但我心意已決,我必須得留下來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宋僑明見此,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也罷,那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周老闆最近不對勁,你要多提個心眼兒。」說罷,忽然遞給我一樣東西,塞進了我的褲兜裡。我一摸,發現是一支手槍。
  我大為吃驚,剛要開口,宋僑明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說出來,旋即附耳低聲道:「凡事留一手。」緊接著,楊哥和順子等人一一向我們道別,不多時,幾人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原本浩浩蕩蕩的隊伍,經過兩次分手,最終只剩下了我和周玄業兩人。
  兩個人,兩隻裝備包,孤零零的,在這毒瘴橫生的滇緬叢林裡,渺小的螞蟻沒有什麼區別。最重要的是,周玄業陰陽怪氣的,一句話也不說,就像他自己趕的屍體一樣,我走在他身後,幾個鐘頭,也不見說一句話。
  最後我有些憋不住了,道:「老闆,咱們現在究竟是往什麼地方走?」
  周玄業頭也不回,道:「有水的地方。」
  經他這句話一提醒,我猛地想起來,我們現在所行進的方位,不正是當初我們捕魚紮營的那個位置嗎?他難道是要往那條水源處而去?我們現在去那個地方幹嘛?那地方不是有很多屍變的毛屍嗎?
  我心中沉了一下,道:「去哪裡幹什麼?譚刃是在濕沼地失蹤的,要找人也應該去……」
  不等我話說完,周玄業直接將我給堵死了:「怕的話,現在去追宋僑明還來得及。」那語氣中,有毫不掩飾的輕蔑。我被他這不陰不陽的態度弄得火起,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周玄業,你他媽的到底出什麼事了,有事你說出來行不行,別他媽陰陽怪氣的!我怎麼招你惹你了!」
  這一嗓子吼完,周玄業的腳步頓了一下,另一隻手,忽然摸向了自己肩後,搭在了露出來的劍柄上。
  我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那一刻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下意識的摸向了宋僑明給我的槍。
  「嗆。」司鬼劍瞬間被拔了出來,我立刻掏出了手槍。說實話,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在危機情況下一種下意識的反應,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那槍對著周玄業。
  然後下一秒,周玄業的劍卻並非朝我而來,而是朝著右下方的位置猛地一插,便見一泡黑水濺了出來。我愣了一下,探頭一看,發現原來是他腳邊的植被植被中,竟然躲著一隻碩大的,足有人頭大小的黑色蜘蛛。
  而此刻,司鬼劍直接將這只蜘蛛給戳穿了。
  做完這一切,周玄業還劍入鞘,而我因為震驚,卻忘了收起自己手裡的槍。他轉頭看了看直直對著他的槍口,嘴邊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發出一聲嗤笑,緊接著二話不說,轉頭繼續往前走。
  這一瞬間,我被一種慚愧給籠罩住,那種感覺難以言說,因此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什麼勇氣再開口質問什麼。最終抵不過內心的煎熬,我還是道了句歉:「老闆,剛才是我太小心眼了,你別往心裡去。」
  周玄業沒回我,直接無視了。
  日落西山之際,我們又回到了當初的那片水域。
  時隔十多天,又下過兩場雨,因此我們之前紮營的痕跡早已經不見了。唯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之前我們扎的那支木筏子還半擱淺在岸上。看見它,我彷彿就看見半個月前眾人齊心協力扎木筏的場面,一轉眼,都已經各奔東西了。
  這會兒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水面上鋪散著一層金色的波光,周玄業在水邊站了會兒,拿出了一個羅盤,緊接著,他在原地慢慢調整方位,便開始想著羅盤紅線所指的位置而去。
  我很快就記起,這個位置,是當初最先出現綠毛時位置。
  當時我以為時周玄業在上廁所,結果蹲在那地方的卻是一隻綠毛。後來一番折騰,我們只想著快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也沒有去那個綠毛當時出現的位置打探過。
  現在看來,周玄業明顯是朝著那個位置而去的。
  我跟在他身後,仔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畢竟天快黑了,當初還有個紫毛差點兒被我燒死,也不知它是不是還在這附近逗留。據說毛屍沒有搬家的習慣,一般在哪兒『出生』的,就在哪兒活動,我估摸著,那紫毛應該也在附近,只怕天一黑就會出來作祟,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相比起我心中諸般焦慮,周玄業卻顯得不疾不徐,按照羅盤的指示慢慢朝前走,方向偶爾會有一些變化,但都在一個大方向內。
  十多分鐘後,周玄業停下來腳步,與此同時,我的鼻子裡,聞到了一種熟悉的氣味兒。
  屍臭味兒。
  非常濃烈的屍臭味兒。
  我朝前方一看,只見前方是很大一片空地,並沒有植被生長,而整個空地,卻呈現出一種黑褐色,並且空地表面,還有一層黏糊糊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
  那濃烈的屍臭氣息,就是從這片空地中散發出來的,黏糊糊的空地表面,還散佈著許多塊狀物,一開始我沒認出來是什麼,直到我蹲下身,近距離的去觀察離我最近的那個塊狀物時務才發現,那竟然是肉。
  有些是野獸的肉,有些則明顯看得出來是人肉,因為肉裡包裹著人骨,非常容易分辨。
  我立刻意識到,之前那些毛屍,很可能就是從這一片空地誕生的。
  這是一片積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