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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古玩城

  深圳古玩城戰地面積很大,只不過成立的時間不久,比起北京潘家園或琉璃廠那樣的老字號,自然名聲不大,但這裡面的裝潢和佈局卻是非常有氣派的。進去後,除了兩邊的小攤販以外,周邊的文玩古董、玉器瓷器、書畫碑帖等等店舖,都各有特色,巷子縱橫交措,仿古的青石板街道上人來人往,今天是週日,人流比較多。
  我和周玄業走走停停,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看的我眼花繚亂,在一些地攤上,可以看到商販和遊客討價還價,不過如果進入街道的店舖裡,基本上就非常的安靜,氣氛一下子就變了,看東西的默默的看,賣東西的也不多說,偶爾搭兩句腔,都有很多古玩的專用詞彙,聽得我一知半解。
  看了大半天,我想著這麼看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便找了家看起來裝潢不錯的古董店舖走了進去。
  店舖的老闆是個光頭,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我被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竟然只有一個眼睛,另一隻眼睛翻著白,灰濛濛的,很明顯是個獨眼龍。他抬起頭笑了一下,招呼道:「二位喜歡什麼,儘管看。」聲音倒是很熱絡,不過面相看起來真是兇惡,像混黑社會的一樣。
  我和周玄業在店裡轉悠了一圈,這家鋪子東西賣的挺砸的,什麼字畫、碑帖、瓷器、玉器、金器、銀器、山石、擺件、配飾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我逛了圈,那獨眼龍一直笑瞇瞇的在旁邊看著,我覺得這人面相雖然凶,但看起來挺不錯的,便道:「我想賣東西,你幫我看看?」
  「賣東西?」獨眼微微提高了音量,笑道:「好勒,兩位請。」說著,將我們引到一旁的茶几兩側,逕自先泡了茶,這才道:「東西拿出來我看看吧。」我從包裡先拿出了那塊玉珮打算遞給他。
  東西遞出去,這獨眼卻不接,敲了敲茶几中間,示意我將東西放在桌面上,他打量了我和周玄業兩眼,笑道:「二位一看就不常玩這個,我們做古董的最基本的規矩就是『不過手』,你說,萬一你遞我拿的時候,一個沒接穩,東西摔了,算誰的?」我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古玩這東西,價值非常高,沒準兒一摔就能摔個傾家蕩產,但如果看貨的時候,雙方都不過手,而是將貨放在桌子上,即便摔了,也能分清是誰的責任。
  各行各業都有它的規矩,看樣子這做古玩的,還真是個提心吊膽的行業。
  我於是將玉牌放在了茶几上,獨眼從抽屜裡,順手拿出了一隻純白的棉手套戴上,這才拿去玉牌,反反覆覆、前前後後仔細端詳起來,這個過程中,他一直沒說話,看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他將玉牌放下了,道:「是少數民族的東西,不值幾個錢,這樣吧,看兩位第一次來,就找到我這兒,我也不懵你們,五萬塊。」
  五萬?
  這和我心中所想的未免差距太大了,我不由道:「什麼叫少數民族的東西不值錢啊,你這不是搞民族歧視嗎。」
  獨眼道:「不是我搞民族歧視,是市場就是這樣,古玩市場裡,少數民族的東西真的不值錢,當然,如果你弄的是西夏國或者其它有來頭的文物,那又另當別論。但你這個東西,就是一塊兒玉,玉上這個圖案,是最常見的牧馬圖,連個出處都沒有,我做良心生意,這玩意兒真不值錢。」說著,他將玉牌放回了茶几上。
  我看他神色,不像是忽悠我,但五萬塊錢實在是太少了。在半年前,或許我會覺得五萬很多,但人的胃口就是這麼逐漸變大的,大概是這半年時間長了些見識,我現在覺得,五萬塊真的不算錢。
  想了想,我決定貨比三家,便道:「你這價格太低了,我再去別的地兒看看。」說著,我打算將玉牌收起來。眼瞅著我們要走,那獨眼忙攔道:「哎、哎,等等。」
  我道:「幹嘛?」
  獨眼道:「我今天也還沒開張呢,我就當開張了,再漲五千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與此同時心裡覺得奇怪,他要真看不上這東西,莫名其妙漲價幹什麼?肯定是見我和周玄業不懂古玩,剛才的話,沒準兒是哄我的。這麼一想,我更加堅定了貨比三家的決心,當即便要邁出店門。
  就在這時,獨眼忙攔住我倆,一臉苦相,說:「您二位也太實誠了,做生意嘛,得慢慢來。我實話跟您說吧,我也是打工的,老闆出去了不在,價格上,我給不了太高。你這東西要想提價,你得有個來路和出處,這麼找,您將它的出處告訴我,沒準兒就能賣個好價錢。」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獨眼龍就是個不靠譜的,完全是在欺生,當下我便拽著周玄業出門了。
  一出門,便聽那獨眼嚎道:「你去別家,價格也上不去。」
  原以為是他的留客之言,但接下來,我和周玄業跑了兩家,價格竟然比在獨眼那兒還低,而且給出的理由也差不多,說這東西出處不明,其中有一家店的老闆倒是說實話了,說:「你這東西,太普通,但這個材質才是最值錢的,和田老玉,這麼著,我給你四萬。」
  我和周玄業對視一眼,立刻退了出來。站在街道上,我道:「周哥,咋整啊。」
  周玄業聳了聳肩,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沒準兒你這次運氣不好,剛好拿了樣次品,但有總好過沒有吧?」
  這話算是安慰了我,當下,我倆便回去找獨眼龍了,多一萬五也是好的嘛。
  再次回到店裡,那店裡卻多了一個人。只見茶几旁邊,坐了個年約三十出頭的男人,正在聽獨眼龍說著什麼,面容看起來不苟言笑,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
  這時,那人發現了我們,便沖那獨眼使了個眼色,獨眼回過頭看見我們,笑道:「喲,二位回來了,正巧我們老闆也在,你們的貨應該還沒有出手吧?」
  被他一語說中,我挺鬱悶的,道:「我還有兩樣東西,你幫著一起看看。」
  獨眼道:「我們老闆在這兒,讓我們老闆給你看。嘿,怎麼樣,我沒騙你吧?這條古玩街,我們鋪子,那可以說是業界良心了,不會懵你的。」說話間,那個老闆朝我們點了點頭,打了個請坐的手勢。
  這老闆有些不太愛說話,干古玩這行,大概是比較高端,所以對待客人,也不是很熱絡。我和周玄業坐下後,便將另外兩樣東西,一個扳指,一個扁壺,一起放在了茶几上。
  就在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周玄業突然開口,道:「這位老闆貴姓?」
  那老闆正拿著玉牌慢慢看,聞言沉聲道:「免貴姓陳。」
  周玄業笑道:「王、李、張、劉、陳,是大姓啊。」
  那陳老闆道:「大姓,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姓。」
  這話將周玄業給噎了一下。我其實覺得挺奇怪的,周玄業雖然為人和氣,但也很少主動去貼人的臉子,但現在,他怎麼好像對這老闆挺感興趣的?我忍不住多打量了這人兩眼,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看起來是個很喜歡運動的,盯著貨物看時,眼神十分的專注。
  緊接著,他有去看那扳指,看扳指的時間並不長,幾乎是一掠而過,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個扁壺上,又拿起了扁壺細細的看起來,這次看的時間很久,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等的我心都焦了,好幾次想中途打斷他,都被周玄業給阻止了。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那姓陳的老闆放下東西,指著玉牌道:「五萬。」
  又指著扳指道:「二萬。」
  最後指著扁壺道:「這個不收。」
  「啊……」我愣了一下,原以為這個扁壺,他看了整整一個小時,肯定是很值錢的,誰知道竟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像是瞭解到我的想法,姓陳的老闆說:「這是個『琉璃填彩的掐絲腰壺』,底部有落款。」我之前沒發現,聞言將扁壺倒過來一看,上面卻什麼也沒有。
  那陳老闆搖了搖頭,拿了一支聚光燈,將燈打向扁壺內部,遞給我道:「看,在裡面。」我偏過頭一看,發現內部果然有紅色的款,但不是漢字,也看不懂。我雖然不懂古玩,但也知道,這種工藝,在古時候可是尋常能見到的。
  果然,他便道:「這東西我這兒收不起,但我知道一個拍賣會所,我給你的估價是八百萬,你們可以去那家會所掛賣。當然……如果信的過我,也可以放我這兒寄賣,賣出去了我抽成,但我這裡店面小,時間可能會很久。」
  八……八百萬!
  我忍不住激動了一把,但緊接著,我就發現了一絲古怪。做生意的,遇到我們這種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不正是撿漏的好時候嗎?他為什麼要把這個扁壺的真實價格告訴我?
  為什麼不趁著我們什麼都不懂,把東西低價收過去?
  這麼一想,我居然忍不住問了出來,問完我後悔的就想扇自己一個嘴巴子。
  那陳老闆聞言,難得笑了笑,道:「做買賣得講誠信,誠信經營才能長久嘛。」說著,他示意獨眼上茶,又拿起了那塊玉牌,道:「這三樣都是老東西,表面沒有包漿,所以應該是剛出土的。但很奇怪的是,這三樣東西,一點兒沁色都沒有,所以,它們應該是剛剛從一個很乾燥的地方被取出來的。如果我沒有猜錯,兩位是在新疆的沙漠裡得到這三樣東西的,而且,應該還是不久前的事,我猜的對不對?」
  我大驚,沒想到這人僅憑著三樣東西,竟然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眼光未免也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