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忘川

    風聲吹拂，四周寂靜。
    武法劍通體漆黑，將陳長生貫穿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夠動。不遠處有許多屍體都倒在血泊中，記錄著這裡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陳長生失去了意識，他的氣息都薄弱了起來。
    這裡是青山派的區域，平時鮮少有人前來，而且還主要的是因為這裡是山區，附近才有小鎮、村落、城池，而這些門派本來就是圖一安靜，遠離鬧市，故此向來都會選擇一些山嶽之上。還有一說，那就是哪裡的空氣更為新鮮和純粹。
    然而，弊病卻也是有的，在這些地方，就算腐朽了，也不會有人發現。如果重傷倒在這裡的話，那也幾乎就代表著要死亡了。
    鮮血浸透了地面，血腥氣隨風飄飛，在空中不斷蔓延開來。
    陳長生感覺到眼前越來越黑了，同樣也感覺到了四周越來越安靜了。他明明感覺到自己快睡著了，可不知不覺中，他又感覺到自己清醒了過來。
    “好冷。”
    陳長生忽地緊了緊衣衫，感覺到渾身冰涼，忽地，他一愣。
    這才發現了一個事情，‘自己’還躺在地上，眼睛閉合，胸口被武法劍貫穿，趙賢就死在中間的身上。
    陳長生詫異，忽地臉色一變。
    他反應過來了，他陳長生死了。
    是的，他死在了這裡，死在了趙賢的手中，可他在最後的關頭卻也殺了趙賢。如今這一刻，他突然才發現，原來一切都不在重要了。他眺望四周，卻感覺到有一股股陰風在侵蝕著他，那陰風非常的污濁，這就是改變大部分逗留在這世間陰魂的各種雜念。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了。
    陳長生轉頭，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青山派的另一側，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了一條河，一條彷彿不是出現在土壤中的河，沒有河堤，而且下邊並沒有接觸地面，幾乎是懸空的。
    那河水奇異，是淡黃色的，出現了一道道漣漪，不斷的流向遠方。
    陳長生緊了緊身軀，他不知道自己不能給久留，否則的話要麼化鬼，要麼被人除掉，成為人家道行的墊腳石。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從生到死。
    陳長生低頭，他知道那條河是什麼。
    那就是忘川河，指引無數陰魂進入地府的河流。只要順著這條河流走下去，就會不知不覺的脫離了這個世界，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忘川河其實就是地府與人間的相隔點。
    忘川河，只有一條。
    可卻隨時出現在無數的區域中，剛剛身死的人，都會看到。
    陳長生心底明白，他只要走下去，就可以到達地府，如果運氣好，他說不定還可以遇到他的父母。畢竟，人死之後，並不是隨時都會投胎轉世的，有的還需要磨礪，更多的還需要看看在人間做了什麼樣的事情。
    是善還是惡。
    因果終有報，在人間沒有結果的，在地府將會給最後一刀。
    “只是不知道我這一的人，又該算什麼呢？”
    陳長生自嘲一笑，這一點是誰也吃不準的事情，也許他陳長生能夠有一個好的結局，可真正的情況，誰又說的準呢?
    陳長生跨步走了過去，他並沒有再遲疑。
    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再貪戀人間也沒有用的。
    忘川河中並沒有水，起碼陳長生所看到的這條是沒有的，淡黃色的水浪只是一道虛影。前方深邃，根本看不真切了。現在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陳長生一步步向前走去，四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升起了濃霧，尋常的人間已經看不真切了，就連地面都出現了變化，已經不再是土地了。對於陳長生而言，他只是順著忘川河一直走下去的罷了，至於什麼時候出現了這個變化，他自己竟然也沒有注意到。
    陳長生遲疑，他看到附近還有許多身影也走了過來，來自四面八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個人都神色淒然，一路路哭哭啼啼，只要可以活，誰願意死？
    陳長生歎了口氣，這就是人的一輩子啊。
    不管生前到底有多少夢想，恩怨，一旦死了，真的就是一了百了了。
    因因果果，果果因因。一因一果在，一恩一怨消。
    陳長生再度向前走去，路上的行人，如今已經有了四五十人了。他們頻頻回頭，都很想再找到回家的路。可這裡卻又一股力量開始在指引著他們，限制著他們。
    前方，忽地光芒大亮，不過卻並不刺眼。
    那光芒中，有一座牌樓。
    很是高大，透著古老滄桑的氣息，足有十米高，二十米寬。
    陳長生抬頭看去，只見上邊寫著‘忘川’。
    陳長生微微皺眉，又走到了牌樓一側，那旁邊還有一個石碑。
    “入忘川，踏黃泉路，上奈何橋忘卻一切恩怨，受地府管轄，不得違背禁令。”
    過了這裡，就是真正的地府了。
    一旦過了黃泉路，喝了孟婆湯，上了奈何橋。
    人間的這一生，也就是徹底的永絕了。
    不過，這話不是給死人看的，而是給活人看的。如果有活人能夠看到這個東西的話，那麼現在就必須要快快退去了，一旦強行進入，那就是等於自己想死，以後就只能夠成為地府之魂了。
    陳長生看到一道道身影穿過牌樓，沒入了前方的光芒之中，再也看不到了。陳長生已經明白，他們是徹底的進去了，同時正式走上了人生的最後一段路——黃泉路。
    陳長生回頭看了一眼，他也有些不捨。
    “對不起了小倩，此生無能為力了，若是下一世得見，我一定會再去尋你。”
    陳長生低語，“你一定要保重。”
    話落，陳長生不再猶豫，直接轉身準備走進去。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被人給抓住了。
    “兄弟，為何如此急躁？”
    一道聲音在陳長生耳邊響起，聽起來有些熟悉。
    陳長生一愣，扭頭看去，卻是見一個白面無鬚的男子笑看自己，旁側還有一個人，完全與他相反，一身黑色衣袍，面皮也是黑的如碳一般。不是別人，正是那對重情重義的謝必安、范無救兩人。之前一別，如今再度相見，卻是陳長生身死。
    陳長生神色激動，忍不住悲慟，“原來是范兄與謝兄，想不到我陳長生如今死去，竟然可以讓兩位兄台前來送行。我一個人孤苦，師傅也救不了，小倩我也救不了……”
    說到傷心處，陳長生忍住痛哭起來。
    之前緊繃的弦這一刻完全斷了，他父母死去，還有他送終。他年齡輕輕，如今死去了，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謝必安兩人動容，素知此人品性上等，如今竟然落到了這般田地，想來也是遇到了許多事情。更是淪落到了這一步，陳長生抹去眼淚，這才又道：“兩位長兄怎麼還在這世間逗留？算算時間，你們本該早就到了地府，經過了判官，被閻王審過了才對啊？”
    頓了一頓，又擔心起來，“莫不是那地府太過陰暗，兩位長兄無法忍受，又要出來了嗎？只是、只是、只是小弟我現在也已身死，恐怕無法照顧到兩位長兄了……”
    謝必安與范無救一陣感動，陳長生到死，還在費心思量著他們的事情。
    范無救拉過陳長生，“兄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走，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
    陳長生疑惑，隨後又感覺到奇怪，這兩位長兄，似乎也不是一般鬼魅的模樣了，他們雖然現在身上還有淡淡的陰氣，可卻也只是陰氣而已。“你們這是？”
    在陳長生看來，若是兩人一心要逃離地府，那不該還如此平靜才對啊。
    謝必安笑道：“三弟莫要多想，隨我們前去吧。”
    陳長生卻搖頭，“不可，我已經身死，若是我就此隨兩位長兄離開，不僅會給兩位長兄帶來麻煩，同時也會違背了地府的規則，一旦追查下去的話，兩位長兄將會有很大的麻煩……”
    “哈哈。”
    范無救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陳長生，“三弟，你這是哪裡的話來？你可聽過無常鬼嗎？”
    陳長生連忙道：“自然是聽過的，厲鬼索命，無常勾魂。若是有人該死去沒有死而逗留人間的，地府中的無常鬼就會出動，前去執行命令，故此人間常說‘人生無常’，說的就是那些活的好好的，卻突然一命歸西。而我們修道之人，也自然是更加明白這一點的。無常鬼不是一個鬼，而是一些地府鬼兵的統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