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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嗜骨天香蠶

    人!很多的人!穿著長褂的,穿著官服的,五花八門,服裝的樣式從宋到民國,有人留著鞭子,有人繫著長髮,也有人穿著洋裝。有男人、有女人,這些人的年紀看似都不小。他們有的坐著,有的手裡拿著折扇,也有的捧著茶,那些人似乎根本不關心我們的存在,只顧著他們自己交流。
    我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每一個人的表情,每一個人的動作,我也可以看見他們互相在交談著,他們或搖頭,或點頭,但是我缺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這些人是什麼「人」?不用我說,估計大傢伙兒心裡都明白,祠堂老宅裡不就躺著幾百口棺材嗎。
    我不犯鬼,鬼不犯我,這個道理在哪都是一樣,我估摸著這群老太爺們也嫌胖子背上那個傢伙是個不孝子,連眼睛都朝著我們這邊眨一下。
    查文斌的步子和平日裡是不一樣的,我仔細觀察後發現他走的步調是左三進二,再往後退一步,然後再右四進三,再退一步;接著又是左四進三,再退一步換成右三進二再退再進。如此周而復返,我們三個人只跟著他進進出出,慢慢的向著西北角移動,待走到那銅爐的位置時,查文斌再次停了下來。
    點香,鞠躬,祭拜,再行三歸大理,說道:「今帶走周家博才,只為驗明正身,不敢打擾各位先人,晚輩告退。」
    說罷,頭也不往起抬,直是連續後撤三步,然後低聲喊道:「別抬頭,原地轉過身,直接走出去!」
    「門呢?」在我和胖子的記憶力,這裡是沒有門的。
    「轉過去你就看到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待我們轉過身的時候離大門已經不足一米,只需一個大步就能跨了出去,不過我和胖子誰也沒敢先動,這種地方已經給過我們教訓了,那就是「別相信你的眼睛。」
    查文斌見我倆不動,也笑了,拍拍我的肩膀道:「走吧,沒事了!」
    這話音剛落,我還沒動呢,只聽耳邊傳來一陣風聲,胖子就像是腳踏風火輪的哪吒一般,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撞線而出……
    村頭有間廢棄的屋子,以前可能是給開礦的工人們住的,裡面有一排大通鋪,沒有電燈。查文斌點了蠟燭,屍體就放在一通鋪上。眼睛是睜著的,嘴巴也是張著的,和我那個大表舅死之前的表情是極像的,三個二十浪蕩歲的小伙子,一具面部泛黑的屍體,我真的很難想像,這個時候如果有人闖進來,我們仨會是怎樣的下場……
    「大哥,我知道你死的冤,這不我們是來替你伸冤的,你這眼睛老這麼看著我,我不自在,能不能閉上?」胖子說著就伸手就往那屍體臉上抹去,就那麼輕輕一抹,嘿,怪事了,還真閉上了。
    看到這麼個結果倒是出乎我的意外,胖子連連呼喊:「看到沒,看到沒,絕對有冤屈,查爺您趕緊的。」
    屍體就穿了兩件衣服,一套內衣,我們那管叫做襯裡,外面就是薄薄的壽衣。胸口的位置有個大洞,火藥槍的傑作,應該是打穿了胸腔,查文斌用手輕輕一按,裡面還能往湧血。
    屍體的關節部位都已經僵硬,脫去衣服之後可以看到在他的肚臍眼上方有個小鼓包,非常明顯,連我都被那個鼓包給吸引住了。
    查文斌用手按著那個鼓包,輕輕往下按了兩下說道:「誰有刀?」
    我看著胖子,胖子看著我,我倆可不都不像是隨身帶刀的人,沒法子,查文斌自己倒是有一柄七星劍,眼下臨時被當做了手術刀。不過他那把劍看著不咋地倒是異常鋒利,只是輕輕劃過了皮膚就沒入了半寸有餘,片刻之間就給肚子上開了一道一指長的口子。
    查文斌轉身對胖子說道:「拿根煙來。」
    「哎喲,查爺也好這口?」趕緊的胖子給查文斌點了根煙,不過查文斌拿著煙卻不抽,反倒是把那屍體給翻了身,架在通鋪上,讓胖子提著屍體的雙手向上,保持屍體的前半個身子是懸空的。
    查文斌拿著煙朝著周博才屍體肚子上那個切口處不停的熏,時不時有液體開始往外滴答,起初我以為是血,低頭看的時候才發現那液體是呈墨綠色,有膽汁很相似,還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好聞的味道,有點像茉莉花。
    他對我說道:「我那袋子裡面有個空瓶幫我拿來。」
    查文斌拿著瓶子聚精會神的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他再搞什麼名堂,差不多那根煙都要燒完的時候,他突然叫道:「出來出來了!」
    然後我就看著他把瓶蓋猛得往上一按,待他拿出來的時候我們才看清楚,原來瓶子裡有一條一指寬一直長的蟲。那條蟲和農村青菜地裡的那種大青蟲長得差不多,肥碩的身體此刻正在瓶子裡來回扭動,一對鋒利的鰲鉗正咬著那玻璃「茲茲」作響。
    「好凶的蟲子,哪來的?」胖子看那那地上一堆綠色好像明白,瞬間就跑回去,然後我就聽到他在門口嘔吐的聲音。
    「太他媽噁心了!」胖子*的聲音在外面此起彼伏……
    查文斌拿著瓶子給我看道:「這是蠱蟲,果然是中了蠱,他能自個兒跑到祠堂去也是拜這個蟲子所賜,白天那麼臭估計也和它有關。」
    「知道什麼人做的嘛?」
    查文斌收起瓶子道:「不知道,江南一帶還從未見過蠱術出現過,這東西只有苗疆和南洋一帶才有,等我回去找人問清楚。」
    「死人怎麼辦?」
    查文斌看著屋外還在嘔的胖子,臉色微微也有點尷尬:「抬回去……」
    我已經不太記得那晚回來的時候,胖子一路上是怎樣再罵娘,不過好在再進祠堂的時候已經是熟路輕車了。那波子老頭老太太們放佛對我們這些夜闖祠堂的晚輩也沒意見,依舊喝著茶,下著棋。
    有一點查文斌肯定的就是這個人的魂魄同樣沒有了。
    回到老家都已經是中午,三個人身上那個味兒不是很好聞,查文斌洗了澡就出門了,說是晚上不回來,一直等到第二天正月初五,他給往家裡帶了個同伴。
    喇叭褲,尖頭皮鞋,黑色夾克衫,裡頭穿著雞心領的毛衣,還有條假領。頭上戴著牛仔帽,臉上框著蛤蟆鏡,肩膀上還有一台雙喇叭錄音機扛著,裡面正在唱著「酒干尚賣否,酒干尚賣否……」
    就這麼個人,我怎麼也不會把他和查文斌擺在一塊兒,我和胖子縱橫廣州金三角數年,就這身行頭一瞧就是潮流,款!
    胖子繞著那哥們轉了一圈對查文斌說道:「嘿新鮮啊,你朋友?」
    查文斌點頭道:「算是吧,他叫狂風。」
    「狂風?有這姓?這名字個性啊,跟人一樣,牛掰!」
    那個酷拽青年終於開口了:「沒名沒姓,代號。」
    「代號?我還保密局的槍聲呢,你真當自己演電影啊哥們,醒醒了,這還正月初五呢。」
    查文斌也懶得管胖子在那大驚小怪,自顧自的對那哥們說道:「進去吧。」
    那天的午飯應該是吃過最奇怪的一頓,我爹那人是個老革命,我媽就是個老實農民,他倆都在家,哪見過這樣式的打扮,那眼珠子都不知道朝我白了幾回了,意思就是你小子什麼人都交接,這種人一瞧就是個流氓。
    果不其然,一吃完飯,我爹就借口出去打麻將,然後對我試了個顏色,我也跟著出去了,才出門就被一頓訓:「我不管你哪認識的,總之我瞧著他吃不下飯,晚上要是還在,你也不用在家吃了,一塊兒哪來的滾哪去,好不學學這!」
    「不是我認識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文斌帶來的。」
    我爹舉手就要抽我:「文斌?就他那老實孩子就認識那樣的貨?」
    「真是人朋友……」
    「回來看我弄不死你!」這是我家老爹給我下的最後通牒……
    等我回去的時候,那哥們已經爬在桌子上研究那蟲子了,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帥氣的形象已經讓一眾人等沒吃好午飯。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拿著瓶子,就那麼噁心的東西捏在手裡,他還吃的津津有味,這樣的人不是奇葩是啥?
    我張口反倒還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嘿,奇葩哥,我們這呢,是農村鄉下,這老人都比較喜歡安靜,您看您是不是把那播放機給關了啊?」
    那奇葩哥眼裡好像只有那條蟲,對我的話是完全沒反應,最後查文斌起身道:「得,我來。」
    「慢著1982,你這條東西叫做嗜骨天香蠶,我終於有點想起來了,當年我和龍爺去戈壁的時候見過有個老頭使過這玩意,不過這玩意據說是從西域傳過來的,你這事還真有點怪了。」
    查文斌也起了疑問:「西域?不是苗疆蠱術麼?」
    「不是苗疆的,這玩意是西域的,不過按你說的是蠱術應該不假,咱中國地方大了去了,又不是只有那幫子苗人才會蠱術。說到底,蠱術這東西還是咱們中原的發明,不過是讓人給發揚大了。不過這人挺狠,攝魂加蠱術,這是存心讓人永世不得翻身,得有多大仇才下這麼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