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守屍人

    這些年輕人對話的時候，我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直到他們換了另外一個話題。

    我放棄了其它的目標，直接向這城市的邊緣走去，那裡有兩座殯儀館，小希一定在那裡。

    我不斷地在腦海中模擬一會兒相見的場景，但是只有一個模糊的畫面，沒有對話，也沒其它的聲音。

    我用上了最快的速度。靈魂的重量只有二十一克，能充分運用起靈魂這一特點，移動起來的速度，絕對不會比汽車移動起來慢。

    僅僅只花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就站在了第一家殯儀館的門口。

    殯儀館裡面燈還是亮著的，這四週一片寂靜，誰都知道這房子裡面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大人不會靠近這裡，也會告誡小孩子不要靠近這裡。

    每到晚上，這裡都會有鬼魂遊蕩，常人不能看見，但是總能感覺到，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那便是可怕！

    連活了幾十年的男人都不敢在這樣的地方呆著，更何況是一個十七歲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而且還是晚上！

    我想都不敢想，一直在溫室之中長大的小姑娘，竟然有一天會淪落到為殯儀館守夜的地步。

    睜眼是屍體，閉眼也是屍體，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心慌。

    殯儀館的門沒有關，就算大開著，也沒人會願意進來。

    我走了進去，映入我眼前的是很多的花圈，還有一張掛在牆上的照片。

    停屍間就在這靈堂的後面了，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生怕踩出一點兒聲音把她嚇到了。

    走進去之後，除了滿屋子的存放屍體的櫃子，便是正安睡在門口的一個長得其醜無比的男人。

    小希不在這裡，那就是只剩下最後一個地方了。

    忙轉身出去，向另外一個殯儀館走去。

    另外一個殯儀館是環境相對較差的一個，殯儀館直接建在深山之中，這裡是沒有人煙，那裡就可以算是一片荒地了。

    站在這座殯儀館的外面，卻不敢踏進去了，我已經在殯儀館的靈堂裡面看見了那個嬌小的熟悉的身影。

    她走了一圈之後，又進了那停屍間。

    我在這裡看了好久，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去，不知道一會兒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鼓足了勇氣一步一步踏了進去，站在了停屍間的門口。

    停屍間裡面很簡單，裡面密密麻麻的是櫃子，在一旁還有一些冰櫃，都是用來存放屍體的。

    在停屍間的門口，便是一張簡單到了極致的床鋪。

    我在床上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包，正是我以前經常背著的那個。

    我偏著腦袋看了看，卻沒有看見小希的蹤影。

    不應該啊，剛才明明在這裡的啊。

    我上前拿起了靜靜躺在床上的那把銅錢劍，手剛剛一接觸到，便冒起了一陣陣清氣。

    我忍著灼熱的痛苦，翻動這把劍看了看，劍的兩面被刻上了字，一面刻著的是張遠，另外一面刻著的是王小希。

    笑了笑，將劍放下，繞過床鋪走了進去。

    這次終於看見了她的背影，她正坐在一把木製的椅子上，趴在一個冰櫃上睡覺呢。

    我走近了她，彎下腰與她相隔很近地觀察起了她。

    從來沒這麼心痛過，就算是她的頂上三花被取走了，都沒這次這麼難受過。

    因為那次，她並沒有受到煎熬和痛苦，但是這次，才短短的一個月，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那份稚嫩和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消瘦和滄桑。

    她是一個很愛乾淨的女孩兒，但是現在頭髮卻已經很凌亂了。

    我看了一眼她枕著睡覺的這口冰櫃，裡面是一具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屍體了，那正是我自己。

    還真是一個渣男啊。

    我對著冰櫃裡面的屍體搖了搖頭，然後到床邊把那上面的被子取了下來，輕輕蓋在了她的背上。

    她像小時候一樣，在熟睡中伸手拉了拉被子，蠕動了一下嘴唇，便繼續安睡了過去。

    我則一直站在她的旁邊，等待著她醒過來。

    可是她太睏了，我一直等到了夜慢慢褪去，她都沒有醒過來。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鐘，這殯儀館外面傳來的別的聲音，我到停屍間門口看了看，是殯儀館的焚屍人。

    他們兩人徑直走近了這停屍間裡面，在進來之前，他們還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我會心笑了笑，看來他們還是很照顧小希的。

    他們沒看見我，進來之後悄悄地將這床收了起來。

    「這小姑娘也真是可憐，都在這裡守了一個多月了。」

    「誰說不是呢，今天還好，自己把被子蓋上了，一會兒買點早餐給她吧。」

    「嗯，我已經帶來了。要不我們讓她別在這裡幹了吧，晚上別嚇著她。」

    「都說過好多次了，她都不肯走，聽外邊兒人說，她這裡有問題。」其中一個焚屍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不會吧，看起來挺精緻的一個小姑娘啊。」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低聲嘀咕起來，我就在一旁聽著，剛好此時小希身子動了一下，背上的被子就要往下滑。

    小希下意識地抓住了被子，然後回頭看著被子疑惑了一下，最後回頭。

    「小姑娘，你醒啦！」

    小希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在她動的那一下的時候，已經退出了這停屍間。

    「謝謝。」小希看了手裡被子一眼，大概以為是這兩個焚屍的人幫她蓋的被子吧。

    這兩人沒明白怎麼回事兒，但也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小姑娘，我給你買了早餐了，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小希再次說了一聲謝謝。

    另外一個焚屍人說：「小姑娘，你還在讀書嗎？」

    小希點了點頭：「高二。」

    「那你有家人嗎？」

    小希再次點頭，兩人會心笑了，但是小希隨後指著冰櫃裡面的屍體說：「他是我哥哥。」

    兩人笑容頓時凝固，又問：「沒有其它的親人了嗎？」

    小希抱著被子，撫了撫凌亂的頭髮，搖頭說：「沒有了。」

    焚屍人滿臉惋惜和痛心，說：「造孽啊！」

    「你們不用擔心我的，我一點兒都不害怕，我哥哥她也在這裡呢。」

    「你哥他已經死了。」一個焚屍人認真地說，「他都死了一個多月了，你天天守著，他也不能活過來啊，照我說，你還是讓我們把他燒了，然後我們可以幫他建一個好一點兒的墳墓，現在國家政策這麼好，你可以回到學校去讀書的。」

    小希這次沉思了好久，最後有些呆滯地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沒有呢，他還沒死呢。」

    我跟她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了，她只要稍微動一下，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從她的語氣中判定，我沒死的信念，在她的心中快要支撐不住了。

    兩個焚屍人歎了一口氣，最後說：「別老在殯儀館呆著，多出去透透氣，也罷，今天活兒少，等我忙完了，我帶你出去轉一轉。」

    小希聽了，笑了一下，然後又到那冰櫃的邊上坐下了。

    一會兒之後，她到殯儀館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裡面洗漱，一切完畢之後，焚屍人說要帶她出去轉一圈。

    小希沒有抗拒，而是走到了那冰櫃的跟『我』打了一聲招呼，說是希望回來的時候，看見我已經醒過來了。

    焚屍人心性很不錯，看得出來，他沒有什麼壞心思，這世界上，好人永遠存在於最底層和最骯髒的職業上。

    小希出去的時候，好好梳妝打扮了一下，還換上了我專門為她挑選的那件漢服，又恢復以前的那般清純和青春，除了消瘦了一些。

    殯儀館只剩下了另外一個焚屍的人，他到我的屍體面前又是搖頭又是晃腦，還指責我怎麼能安心閉著眼睛死去。

    這停屍間被人布了局，如果對道家陣法沒有一定的瞭解，是很難看清楚裡面真正的環境的，難怪食發鬼找不到小希。

    看來還是有人在冥冥之中保護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