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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旁慧

「慧」又稱「天聰旁生」,按道術理論而言是本應長在眉心的「慧眼」長偏了所致,嚴格而言應該算個「畸形」,但這種「畸形」就道門而言可是千古難尋的學道修法的奇才。最早關於「旁慧」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道教天心派創始人饒洞天真人在其所著的《靈道經》中寫道:

「『天聰旁生』之目,直可洞五行、觀陰陽、察生卒,五十載之功一朝天成,實則干載不遇之玄,獨天宿臨凡之妙也。」意思是說(「旁慧」這種情況),是「慧眼」與「肉眼」長在了一起,不但能洞穿五行,更能看透陰陽生死,正常人需要修行五十年才具備的能力,(對於火眼來說是)與生俱來的,具備這種能力的人自古難遇,比星宿臨凡還要厲害。

「這玩意不就是『陰陽眼』嗎?」聽來聽去,張毅城似乎聽出了點門道,所謂的陰陽眼,是民間傳說中一種可以通靈的特異功能,傳說可以看見一般人肉眼看不見的東西。「陰陽眼是陰陽眼,旁惹是旁慧!」張國忠道,「陰陽眼不是時時刻刻都好使,受外界陰陽變化的影響很厲害,但旁慧就是慧眼!不管周圍環境怎麼變,都不會失效!」

在道術理論中,「陰陽眼」與「旁慧」有著本質的區別,陰陽眼只是眼睛本身對陰陽變化比常人更敏感而己,可以是天生,也可後天修行,對外界陰陽強度也有著比較苛刻的要求,陽氣過強或陰氣過強甚至當事人的心情好壞,都會對陰陽眼產生很大影響,也就是說,大部分情況下只有夜間酉時到戊時(17點至21點)之間或陰天下雨時,陰陽眼才好用,前提還要心平氣和,心煩意亂的話,就算陰陽平衡也沒戲。而旁慧則不同,首先,旁慧屬於生理層面的畸形,必須是天生,沒聽說後天能修行出畸形的;其次,旁慧就是慧眼,時時刻刻都能看見怨孽,受外界陰陽變化影響不大,其可靠性與靈敏度要遠高於羅盤這些法器。這便是謝旺能夠在與案犯素不相識的情況下還能準確緝拿的重要依據:誰身後背著惡鬼,誰身上就肯定背著人命官司。

「按萬壽宮的記載,謝旺發現楊奎身後背了一個與眾不同的東西,在『旁慧』看來紫氣沖天,以往,身後背著惡鬼的、背著惡煞的,謝旺都見過,唯獨這次楊奎身上的東西,以前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當時謝旺從來沒見過『仙』是什麼樣,只是覺得身上背著這麼個怪東西,八成也有蹊蹺,便把楊奎制服了,押到衙門一過堂,果真是朝廷緝拿的要犯……」張國忠道,「之所以他後來執意皈依道門,也是因為自從抓住楊奎之後,那東西便跑到了自己身上,而且弄不走了!」

據萬壽宮傳世的古籍《萬壽典志》記載,謝旺在入道之前,一共緝拿過八十八個背著人命官司的要犯,其中真正被扭送到衙門過堂的連一半都不到,有道是刀劍無眼,大部分案犯若是讓謝旺盯上,除非是還沒等動手便主動繳械投降,否則一旦動起手,八成就是個你死我活,所以真正說起殺人,他謝旺比任何一個江洋大盜殺得都多,而且殺的大都是狠角色。

江洋大盜殺人之後會身背惡鬼,謝旺也不例外,殺的江洋大盜多了,謝旺身後多多少少也會背幾個心有不甘的厲害玩意,但好在謝旺乃公門中人,衙門乃是煞氣之所,本就有驅鬼鎮邪的作用,如果發現自己身後背的東西多了,只要在衙門裡住上個把月,身上的東西便可自行離去。

本來,緝拿楊奎之前,謝旺身上已經跟了一個怨孽,在楊奎被問斬以後,之前那個東西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原本跟在楊奎身上的東西。謝旺雖說奇怪,但也並沒往心裡去,一心想著以老辦法處理——搬到衙門住凡天了事,可沒想到的是,此次跟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似乎壓根就不怕衙門,兩個月住下來,這玩意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日子長了,弄得謝旺也有點心虛,便去請教自己的好友——萬壽宮的住持黃山信道長,但黃道長似乎也沒見過這種東西,慧眼之中察觀此物倒是挺符合典籍中對「仙」的描述,但又不能確定,無奈之下只能請師傅劉水石真人出山。

萬壽宮乃天心派的道場,自正一道將天心派收編之後,天心派的道法便不再大規模傳播了,每一代掌教都只從眾傳人中選取一人繼承祖宗道訓,劉真人便是天心派獨門道法一脈單傳的正宗傳人,常年閉關從不見客,竟然能把閉關多年的祖師爺折騰出來,謝旺覺得似乎挺嚴重的,便希望劉水石真人能幫忙收了身上的東西,開慧眼看見謝旺身上的東西,年逾百歲的劉水石真人瞬間老淚縱橫,直言:「你個傻小子,這乃是正版行貨假一賠三的大羅金仙,一般人八抬大轎都請不來,你收個屁啊?」

「所以劉真人就順水推舟忽悠謝旺皈依了?」張毅城皺眉問道。

「什麼叫忽悠啊?他把事實真相告訴了謝旺,人道皈依,是謝旺自己的選擇。」張國忠道,「謝旺是個有大胸懷的人,原本有的是機會當更大的官,但他不當,他覺得當捕頭緝拿案犯,就是救民於水火。但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方法能教更多的人,就是學道度人!」

在《萬壽典志》的記載中,劉真人與謝旺長談一天一夜,終於點化謝旺皈依入道,劉水石真人乃一代宗師,有大智慧,加之謝旺本人也不是貪圖功名利祿之人,經劉真人點化已然開悟,又怎麼可能被田爾耕派去的那幾個凡夫俗子說服去當錦衣衛?

「既然是幹好事的『仙』,幹嗎之前會跟著那個江洋大盜楊奎?」張毅城有點不解,「難道那個楊奎實際上是個劫富濟貧的羅賓漢,謝旺抓錯人了?」

「呵呵,江湖上早就傳言,『寧入鬼門關,不踏臨江府』,難道那個楊奎傻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偏要到臨江會會謝旺試試自己的功夫?」張國忠一笑,「按當年劉真人的分析,那個『仙』很可能就楊奎從朱同鑣的陵裡帶出來的,很有可能是那個睢陽王朱同鑣修滿十世善果,已經成了仙,被楊奎給帶出來了,之所以楊奎會莫名其妙地跑到臨江,恐怕也全是那個『仙』的功勞!就是那個『仙』一步一步地把楊奎引到臨江,為的就是讓謝旺將其緝拿歸案!所以我懷疑……」

「我明白了,仙不殺人,但卻能把人領到該去的地方!」聽張國忠說到這兒,張毅城也猜了個大概其,道教向來講求「仙道貴生、無量渡人」的境界,所謂「仙道貴生」可以理解為對生命的敬畏與尊重,所以不管是傳說中還是現實中,所有得道高人或大歲金仙都不會輕易殺生的,就如同佛教中的佛菩薩一樣,碰到狠貨,基本上都是點化或收為手下當護法,沒聽說菩薩會殺生的,既然是「仙」,肯定也會遵守這樣的價值觀,明明有直接殺死壞人的能力,卻會想辦法走法律途徑辦事,而不是直接殺生,「所以你懷疑,領著我去救人的,是個仙?」

「對!」張國忠面帶微笑。

「謝旺身上那個仙,最後怎麼樣了?」張毅城道,「不會一輩子跟著他吧?」

「按《萬壽典志>的記載,一直跟到他羽化為止!」張國忠道,「我不是說了嗎,馴馬不是難事,難在馬還要看你順眼!」

「這麼說,周韻然她媽媽也修滿了十世善果,成仙了?還相中我了?」張毅城瞪大了眼珠子,「那麼說,她現在可能還在跟著我?」聽說身上有可能跟著個仙,張毅城說什麼也高興不起來,一想人家姑娘的家長時刻盯著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鬱悶,「她生前就見過我一面,怎麼就相中我了呢?」

「周……周韻然?毅城……你昨天……那個……同學……好像也叫這個名字啊……」看兒子貌似也讓神仙附體了,張國忠本來還挺高興,結果一聽周韻然這三個字立馬愣了,昨天那個號稱是兒子女朋友的小姑娘自我介紹的時候,自己聽得清清楚楚,那丫頭似乎就叫這個名字啊!

「呃……實際上……就是她!」張毅城一撇嘴,也懶得裝了,「爸,關於裡頭的事,亂了去了,一言難盡啊……」

「毅城,你先別動!」為了驗證關於「仙」的猜測,張國忠乾脆以最快的速度開起了慧眼,只見張毅城身後紫氣沖天,雖說沒帶羅盤,但憑以往的經驗基本上也能肯定,跟著張毅城的,絕對不是簡單玩意,但絕對沒什麼壞處……

「爸,你看什麼呢?不會真跟上我了吧?」張毅城愁眉苦臉道,「真要跟一輩子?」

「不好說……」張國忠睜開眼,撇著嘴搖了搖頭,「至少現在看沒有要走的意思。」

「爸,你有沒有辦法把這位神仙大媽請走啊?」一聽同學家長還真在自己身上,張毅城立即就是一身雞皮疙瘩。

「我可沒這個本事……」張國忠呵呵一笑,「傻小子,這是真仙,請都請不來,歷朝歷代多少高人夢寐以求啊,你怎麼還想把人家請走?」

「老張,你們爺倆先聊,我這邊還有點事……」柳東昇發現這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又是閉眼又是唸咒的,似乎已經把自己忽略了,乾脆起身告辭。

一看柳東昇走了,好多話張毅城也不用藏著掖著了,乾脆把自己應邀去給柳濛濛幫忙,之後認識周韻然,又被誤會,後來稀里糊塗幫周韻然找房子直到最後「科比」被沖身領著自己去救人的前前後後大概說了一遍,「當時我不知道你們突然回來了,就是想找我大媽借套房子臨時先給她住著,結果跟你們撞上了,我這才隨口編了個謊說她是我對象,要不你讓我怎麼說啊?」

「這麼說,你跟那丫頭沒談朋友?」張國忠一皺眉,很意外地遞給張毅城一根煙,把個張毅城搞得有點兒不知所以,「爸,我不會抽煙……」

「別裝了!」張國忠一笑,「這些事你柳叔叔知道嗎?」

「我哪兒知道他知不知道啊?」張毅城接過煙,一個勁地搖頭,「不過看他剛才對我的熱情程度,應該還不知道……反正我覺著吧,我跟柳濛濛這次可能真沒戲了,這丫頭太不給我留面子了,弄得我現在都沒臉去學校。」

「你小子少把曠課的事往人家姑娘身上推!」張國忠也點上了煙,「那你準備怎麼辦?」

「涼拌!」張毅城冷冷一哼,「這年頭誰離了誰活不了啊?反正馬上高考,考完試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嘛幹嘛,唉,就是有點兒不甘心,讓那麼個小白臉給踩了……」

「毅城啊,依我看,這個事,是你誤捨在先吧?」張國忠道,「人家濛濛和那個男同學在一個班,學習上的交流這很正常啊,要不是濛濛找你幫忙時你漫不經心,哪有後面那一大串的麻煩事?」

「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後面那堆屁事不就是為了亡羊補牢嗎?」張毅城一臉的冤枉,「我生氣不是因為這件事本身,我就生氣她不相信我!我跟她認識都十幾年了,好歹還救過她的命,結果還不如一個剛認識幾個月的聾子有信譽!我生氣是因為這個!」

「行了行了!明天規規矩矩去學校上課!現在衝刺階段你少給我找借口逃學!」張國忠臉一沉,「依我看,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斷了你們這些個小兔崽子們早戀的念想,專心學習也挺好!你們那些個兒女情長等考完試再說!」

「這還不壞?」張毅城眼珠子都瞪圓了,「我是你親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