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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見亦滄桑(下)

    他的背影讓我覺得眼熟,但卻又陌生。
    陌生的在於那種頹廢氣息的環繞,從背影都能透出來,我從來不記得我的記憶裡有一個如此頹廢的人。
    沒有言語的,那個男人一把把那個被莊婧嚇住的女人拉進了懷裡,然後不耐煩的朝著莊婧揮了揮手,表示讓莊婧離去。
    “你能不裝瘋賣傻嗎?之前電話裡不是還清醒的嗎?我把他帶來了,你難道就要這個樣子見他?吃點兒東西,清醒一下吧。我知道你想見他的。”突兀的,面對這樣的冷遇,莊婧竟然沒有發火,聲音卻變為了懇求。
    我站在較遠的地方,心中也有一種於心難忍的感覺。
    可也是毫無預兆的,那個身影忽然站了起來,用一種宿醉的,顫抖的聲音說:“你把他帶來了?我什麼時候同意的?什麼時候?你走!”
    說話之間,那個人毫不留情的抓起櫃檯上的雞湯米線,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我再也忍不住,幾步衝了過去,看也不看,抓住那個人的衣領,拳頭就要落下去…卻在這個時候,由於我的動作太猛烈,他一直戴著的一頂鴨舌帽落在了地上。
    我的拳頭一下子停在了空中,整個人一下子被心酸淹沒,連鼻子都被刺的發痛。
    “正川正川哥。”當顫抖著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喉頭哽咽的發痛。
    是的,如果在我生命中,有幾個人化成灰我都認識,那正川哥就是其中之一…太多的記憶,太多的溫暖我不能忘記,就如此刻看見他,我彷彿還能看見穿著那一夜初入山門時。
    有著半長頭髮,穿著乾淨白襯衫,倚著門框,對著我懶洋洋笑的乾淨少年。
    好看的就像從電視之中走出來的人。
    儘管我已經很隱忍,但眼前還是一片模糊…我以為正川哥會和我一樣激動,卻不想他猛地一個低頭,說了一句你認錯人了,還不待我反應,就忽然爆發的用力推開我,然後發瘋一般的朝著酒吧的大門跑去。
    中途那些散亂的桌椅撞到了他,他也不管不顧…好像這裡就是地獄,他必須馬上逃離。
    在這個時候,哪裡還有什麼怨氣?怨他當年在師父驅逐我出山門的時候,不站出來為我在師父面前說一句話,怨他在我離開的那天,也不走出山門,和我說上一句道別的話。
    我心裡只有思念,刻骨的思念…那年少的記憶,那相依為命的溫暖,那大殿之中,如豆的燭光,師徒三人相互夾菜的,默默吃飯的安心。
    “正川哥,你不要跑!”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大吼了一聲,也朝著酒吧的門口瘋狂的追去。
    ‘澎’,是正川哥已經撞開了酒吧的大門…吧外陽光刺眼,連我才從外邊兒進來,都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正川哥更是在狂奔中一下子跌到在路面。
    我趕緊追了過去,他不管不顧的爬起來又是一陣狂奔。
    我也跟著衝出了酒吧…身體儘管還是虛弱,在這個時候卻如同燃燒起了一團最烈的火焰!就如五年多以前,我失去,我沉默,我接受!但就是不能讓我再遇見…因為再遇見我就放不開了。
    如今,我就是這種強烈的感覺,頂著白花花的陽光,我們在這條彷彿時間停滯的街道上賣命的追趕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夜的宿醉,正川哥的腳步有些虛浮…哪裡還有當年那個瀟灑矯健的身手,終於他撞到了不知道是誰無良的扔在街道上的舊沙發,再一次撲倒在了街道之上。
    而我已經追過來了,他似乎是慌不擇路…又似乎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竟然來爬起來都來不及,竟然手腳並用的朝著巷子的一個角落,拚命的爬去。
    那裡立著一個碩大的垃圾筒,流蠅在刺鼻的氣味之中,彷彿不知疲憊的興奮飛舞著。
    那裡是這條街道之中,唯一能夠掩藏身影的所在,正川哥爬到了那裡,似乎才覺得安全一些,立刻縮起了身子,把自己藏在了垃圾筒的後面,手上抓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又揀在手裡的帽子,慌亂的戴在頭上,然後死死的壓低了帽簷。
    在這個時候,我的腳步也慢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劇烈的心酸,心痛…竟然壓得我氣喘吁吁,有一股梗在心頭的憤怒,如同一塊大石一樣讓我連出氣都困難。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川哥,他蜷縮的更加厲害!
    在這個時候,世界的一切都被我拋棄在腦後,只剩下步步逼近的我,和越發膽怯的正川哥。
    走到垃圾桶那裡,我停住了腳步…那刺鼻的氣味,在陽光下散發的越發熏人,我終於是忍不住了,忽然瘋狂的怒吼了一聲,一腳踢在了那垃圾筒上!
    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擋住正川哥!
    ‘匡啷’一聲,碩大的垃圾桶竟然被我一腳踢翻,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裡面的垃圾也灑落了一地…灑落在我的身上,也灑落在正川哥的身上。
    失去了垃圾桶的遮擋,正川哥又想站起來跑來!
    我卻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什麼也顧不得,蹲下,忽然狠狠的抱住了正川哥。
    我的眼睛酸得要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流淚,我說不出任何的話,只感覺正川哥的身體在瑟瑟的發抖,我越發的縮緊了自己的雙臂,就像抱住了無數的回憶與溫暖…我如何能放開。
    無數要命的假設和可能,在我的腦中就要爆開,我拚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到頭來,卻是落的我也渾身發抖。
    這樣持續了十幾秒之後,街道上才傳來了莊婧的腳步聲,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我低聲說到:“正川哥,我是正凌,葉正凌!沒事兒了,什麼事情都沒有,你是我哥。”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表達一句廢話,可是千言萬語到了喉中,只能化為這樣的語言。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什麼正川哥。”他掙扎的更加厲害了,急忙的否定…可是,聲音似乎已經清醒,不再帶著宿醉的含糊。
    我都不用看他的樣子,只憑著這個聲音,我都能清楚的認出這就是正川哥。
    所以,我的雙臂收得更緊了,我一字一句的說到:“不管發生了什麼,你活著,我也還活著。不管你認不認我,我們兩兄弟一起扛著。”
    這句話說完,正川哥突然不動了,我的心稍安。
    卻不想,等待我的卻是他忽然猛烈的一拳,然後奮力的掙脫了我,對著我大吼了一聲:“我說了,我不是什麼正川哥。”
    說完,他轉身又要跑,我被他的突然爆發,再次的弄翻在地上…可是這一次,我怎能放開你?!我一個轉身,也顧不得自己是趴在垃圾堆裡,猛地伸手,抓住了正川哥的褲腿。
    他要掙脫,我一個用力,也把他拉翻在了地上。
    他似乎很瘋狂,抬起腳來,想要踹開我,但終究沒有踹下來,而是掙扎的更加劇烈。
    我幾乎咬碎了牙齒,積蓄著力量,一個用力,虎撲出去,幾乎是壓在了正川哥的身上,然後猛地的掀翻了他扣在腦袋上的帽子!
    刺眼的陽光,猛地讓他閉上了眼睛。
    可是,也是在陽光之下,我終於再次清楚的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依舊是好看到讓人忍不住讚美的五官,臉色卻蒼白的可怕。
    比起營養不良的山門生活,他反而消瘦的厲害…原本整張臉有一種丰神俊朗的觀感,如今卻瘦的露出了高高的顴骨,雙頰也凹陷了下去。
    鬍子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刮過了,或者是他自己胡亂的刮過,總之參差不齊的長在他的臉上。
    最讓我震驚,傷心,難過的是…他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從眼角一直到嘴角,一道弧形的,裂開的傷口。
    其實不算難看,至少我認為是如此,反而平添了幾分男人味兒。
    即便,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在正川哥臉上留下那麼一道傷口,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在那個人臉上留下五道傷口。
    “正川哥,你不要逃避了…你覺得葉正凌會認不出你嗎?”在這個時候,莊婧也跑到了距離我們不到兩米的地方。
    原本正川哥還在掙扎,塵土飛揚之中…他就像是一個快被劫殺的人一般掙扎著,但這裡是最沒有秩序的城中村,沒有人出來管這一檔子‘閒事’。
    可是莊婧如此嘶吼了一句之後,他停止了掙扎。
    在我的身上,他第一次用正眼看著我,雙眼之中有一種充滿了頹廢的灰,他笑了:“葉正凌,你已經被逐出山門了,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怎麼死皮賴臉的追著我不放。你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回山門了?誰是你哥?”
    熱血衝到了我的腦門…終於,我的拳頭重重的落下,狠狠的打在了正川哥的下巴上。
    今三說:
    今天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