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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分離(上)

  陳重每年的春節都會去爺爺奶奶那裡過,在那個地方的特產是一種特別鹹的臘肉,但是很香,他每年都給我和周正帶這個,樂此不疲。
  而周正也是同樣的情況,只不過他那個地方的特產比較特別,是鹵蛇肉,聽說是養殖的蛇,反正是特別好吃,只不過第一次吃的時候,我很天真的以為是帶魚,他每年也會為我和陳重帶這個。
  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是有時回去,有時就在我們這裡過年,人多就住廠礦招待所。
  所以,我給他們的東西都不固定...趕上在自己家過春節的時候,我媽媽就會買上三份一樣的玩具,或者衣服,讓我分別給陳重和周正。
  其實,我很感謝我媽媽,很是維護和尊重我們的友誼。
  這種互相帶禮物的習慣久了,就好像形成了我們之間的一個小小『聯誼會』,根據他們每年幾乎都是大年初五回來的時間,我們會在初六聚會。
  我知道自己是沒有什麼理由再拖了,要跟著雲老頭兒走了,唯一的盼望也就是過完這個初六。
  在我們的子弟校門口有一片小小的竹林,這是我和周正,還有陳重的『秘密基地』,有什麼『大事兒』,我們總是會在這裡聚會,像過年基本上就是我們分別最久的時間,『聯誼會』自然是要在這裡的。
  這個初六的天氣不怎麼好,陰沉沉的,也見不到什麼太陽,只是沒有下雨。
  我帶著我媽媽早就準備好的給周正和陳重的東西,還有一大包雜七雜八的物件兒早早的就來到了這片小竹林。
  就和預料的一樣,他們都還沒有來,我一個人在竹林裡等著他們...聽著風吹竹葉『嘩嘩』的聲音,忽然就有點兒傷感。
  我以為我爸爸給我的鼓勵已經足夠,我以為我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但等到真的要面臨分別的時候,我覺得很是害怕,怕他們忘記了我。
  沒有等多久,周正和陳重就分別出現了,帶著春節喜氣洋洋的樣子,穿著慣例會有的新衣服,見到我就很親熱。
  因為生病的原因,我休息了十幾天...雖然他們也有來看我,但這樣算下來,其實反而成了我們三個『結盟』以來,分別最最久的日子。
  這樣半大的小子,在一起永遠都是有樂趣的,我們就和以前一樣,先不管帶的什麼東西,瘋玩在了一起,然後照例拿一塊陳重帶的臘肉烤上,拿一小包周正帶的蛇肉分吃。
  這些事情,我們這種半鄉野的孩子還是做的很熟練,陳重神秘兮兮的說有好東西,原來是偷了爸一小瓶酒。
  「敢不敢喝?」他很認真的問我們。
  「敢。」周正的性格一般是受不得刺激的,不敢的事情一刺激他,他就會敢了。
  而我卻是真的有一種想喝酒的心情,肯定也不會拒絕。
  那是我們生命中第一次喝酒,沒有品嚐出什麼滋味,只記得了流過喉嚨那火辣辣的感覺,一口就嗆得不得了...整個人也像燒起來了一樣,可是感覺卻不錯,或者男孩子天生就對酒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吧?
  我想給陳重和周正說一點兒道別的話,但是在之前瘋玩,談天的時候,怎麼都說不出口,卻在喝了一點兒酒以後,莫名的就膽子大了起來。
  這一次我媽給陳重和周正帶的東西是兩個對於我們來說非常『先進』的自動文具盒,我拿出來給了他們...藉著酒意,我把那一包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拖了出來,之前,是沒有勇氣打開的。
  陳重和周正的臉都紅彤彤的,誰不是第一次喝酒?開始他們還沒有注意,直到我打開了那一包東西,他們才愣住了。
  裡面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卻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有我克賽的頭盔,我的木劍,我的變形金剛,衝鋒鎗...等等,全部都是我最珍貴的玩具。
  「正凌,你離家出走了啊?」陳重很是擔心的看著我。
  我卻手一揮,對他們說到:「你們倆看上什麼拿什麼,分了這些東西吧。」
  「咋了?怎麼這麼大方?」周正疑惑的看著我,像玩具這種東西,就是男孩子小時候最寶貴的財產,和長大了之後擁有的第一輛車子一樣,一般感情不到位,連外借都不行的。
  他們怎麼會不奇怪!
  我說不出話來,眼眶熱熱的,蹲下來,啃了一口臘肉,就著臘肉又很是豪爽的喝了一大口酒,差點沒把我沖暈過去,然後把酒瓶子遞給了他們。
  畢竟是多年的朋友,這點兒默契怎麼可能沒有?他們兩個也很英雄的接過去,一人灌了一大口,周正差點兒沒吐了...但還是強嚥了下去。
  我把手分別搭在了他們兩個的肩膀上,實際上在昨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想,我今天要怎麼說分別的話。
  腹稿打了很多種版本,每一種都很囉嗦,到了這個時候,喝了酒以後,終於有勇氣到了嘴邊,卻是一句話:「我要走了,這些東西你們分了吧,我就怕以後你們不認識我了。」
  「走了?你走哪兒去?」陳重疑惑的看著我,顯然是沒明白過來。
  周正的反應要快一些,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看著我問到:「是你要搬家?」
  我搖頭,對他們說到:「我不搬家,爸爸媽媽還在這裡,但是我要轉學了。」
  「為什麼非得要轉學啊?我們去跟你爸爸媽媽求情去。」陳重一下子跳了起來,顯然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最天真的年月都這樣一起走過了,交付了彼此最純真的友情,怎麼可能接受這種陡然的離別?
  「就是,我們去和你爸爸媽媽說,你不許走。」周正也很是激動,顯得不能接受的樣子。
  我內心其實非常的感動,也很內疚,事實的真相我瞞著他們,這是爸媽,還有雲老頭兒特別叮囑過的,我也接受了...而回憶起來,好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有很多東西開始瞞著他們了,但這種隱瞞絲毫不能扯開這種從小就建立的感情,我只是不得不隱瞞。
  從以後來看,好像生活的經歷要生生的把我們劃為兩個世界的人,可是,不變的友情,和落地生根的緣分注定了我們的倔強,從不曾放棄過彼此。
  面對衝動的陳重和周正,我拉住了他們,努力的告訴他們這個事實不能改變...也努力的說服他們接受。結果,卻把陳重給說哭了,他問我:「那你以後還回來嗎?」
  「回,我爸媽說,等到上高中的時候就讓我回來了。」我認真的說到。
  「那還哭個屁,五年就回來了...我們等著你。」周正的眼眶也紅紅的,卻是拉了陳重一把。
  陳重聽到這句話,也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止住了眼淚,沉默了半天,忽然對我和周正說到:「咱們今天喝個血酒吧,結拜兄弟。」
  這絕對是受了武俠片兒的影響...但我和周正卻為他的提議很是激動,加上酒精的作用,滿口的答應了。
  就是在那一天,我們非常認真的結拜了..小小的年紀,從大人的角度來看,絕對是這些小孩子『皮癢』的表現,又有幾分認真呢?可是,我們卻用小刀認真的給自己放了血,滴在酒瓶子裡,認真的跪了...沒有所謂江湖中大俠的那種豪氣。
  有的只是迴盪在竹林裡,那還有些稚嫩天真的聲音和風吹過竹葉『嘩啦啦』的聲音....所謂天地為鑒,生命中多了兩個重要的兄弟。
  「五年後見。」是陳重和周正在分別時,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照例在三岔路口分別,個個都是酒氣熏天的樣子,但是也到了愛面子的年紀...這句話說完,我們三個很快就掉頭回家了,我是忍不住想哭的衝動,一路都眼眶紅紅的。
  我悄悄回頭看他們的背影,都看見他們用袖子抹了一下臉。
  我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在這種年紀就感覺到了對以後日子的茫然,努力的踢著小石頭和水窪也不能讓我快樂起來。
  抬頭,卻看見雲老頭兒站在巷子口的身影,嘴角帶著一絲笑容,就站在那兒等著我。
  我撇了一下嘴,用力的吸了一下子鼻子,然後走了過去...雲老頭兒很自然的牽住了我的手,我問他:「你這就要帶我走了?我都不在家過夜了?」
  說著,我的聲音就有些哽咽了。
  雲老頭兒卻是笑著,也不答話,過了半天才說到:「小小年紀,喝的酒氣沖天,看來是的好好的收拾收拾才能成才。」
  我暈乎乎的被雲老頭兒牽著手,幾乎是靠著這個力量在走路...酒意之下,什麼收拾不收拾的....都不重要了,我是要離開這裡了吧?
  想著,忍了很久的眼淚就流了一顆出來,但是很沒有意思,我又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