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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發作

  在童年裡過的最快的日子就是星期天,而過的最快的月份就是暑假的兩個月。
  夏蟬總是會叫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嘶鳴的厲害,彷彿是在替我們說出對這種日子的不捨...這是我生命中最後一個過的像暑假的暑假了,可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不自知,瘋狂的在暑假的最後幾天做著各種調皮搗蛋的事情,就連辛夷這個跟在身後的小尾巴也不是那麼刺眼了。
  甚至有時我覺得她也挺好,就比如,我和陳重周正常常搞的一件事情,就是喜歡各自從家裡那幾個雞蛋,跑到小河邊兒上去『悶蛋』(把蛋放到火堆下面悶熟)。
  但是我們三個都不愛吃蛋白,喜歡吃蛋黃...而辛夷卻喜歡吃蛋白。
  每當這種時候,辛夷會幫他們吃蛋白,卻不會把蛋黃換給他們,可是,她會用她的那份兒蛋黃換我的蛋白。
  當然,也就是僅僅這種時候,我覺得她挺好...甚至對於她這樣的行為,我有一種小小的驕傲。
  但也僅限於此了,該不順眼的時候,我還是會不順眼的。
  日子就在這種平靜之下流逝,充滿了童年那個時候特殊的五色斑斕...我和周正還有陳重,還是那麼好..當然,經過了大半個暑假的跟隨,我們的三人行變成了四人行,中間多了一個小小的辛夷。
  陳重和周正很是接受她的存在,我覺得他們是叛徒!
  暑假過完,我就是正式升入四年級了...只要讀完上學期,寒假一過,我也就10歲了。
  我不知道這個10歲對我意味著什麼?我還是像個二愣子一般的過著日子,像那個雷雨夜的心事滿懷,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在暑假過完之後,辛夷也已經五歲了,不知道辛夷媽媽是怎麼想的,竟然早早就把她送進我們的子弟校,幾乎是全班最小的一年級學生。
  我很鬱悶的又在我爸媽的威脅之下,多了一件兒事情,上學放學必須帶著辛夷。
  這是我不變的日子中,唯一的變化....誰要和一個一年級的小丫頭上學放學走在一起?我是很不爽..但沒人理會我的不爽,爸爸媽媽不會理會,陳重和周正這兩個叛徒也不會理會,他們叫辛夷叫妹妹,很是有一種大哥哥要保護小妹妹的感覺。
  辛夷也會叫他們陳重哥哥,周正哥哥...他們挺好的。
  可我從來不叫辛夷叫什麼妹妹,大多數時候是喂來喂去的,她好像也不知道怎麼叫我,所以常常給我說話的時候,連個稱呼也沒有,只會怯怯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這種彆扭也讓我不爽,叫她喂喂喂的叫得更勤快了,在這種怪異下,我們竟然也能相處下去,甚至在每天早上上學的路上,她會把她早飯不怎麼愛吃的肉包子分給我,我把不怎麼愛喝的牛奶塞給她。
  有時想想,除了言語上的冷淡,隨著時光的流逝,我還真的沒有什麼欺負她的行為,反而是真的像一個哥哥一般,別彆扭扭的照顧著她,等著她上學,牽著她放學...內心也很喜歡,她如果放學早了,就安靜的在教室裡寫作業,等著我的樣子。
  出乎意料的只是,辛夷那麼小的年紀上學,成績竟然很好,對比起來,我那只能保證不吊車尾的成績就刺眼了....我以為我又會在辛夷的對比下,成為爸媽的『打擊』對象,可他們竟然沒有,好像從這學期開始,他們對我包容了許多。
  這件事情的發生,讓我對辛夷的看不順眼也少了很多。
  在習慣了一切以後,時間的流動又變得快了很多...似乎只是一轉眼,就到了學期的末尾...又是一個冬天了。
  但這個冬天卻是很特別...因為在很少下雪的南方,這個冬天竟然下雪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雪,興奮可想而知,我和周正,陳重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辛夷跟著我們,竟然也罕見的笑得很開心。
  我很遺憾在這裡的雪並不像在北方的雪那樣,可以厚厚的堆積在地上...只能堆積在各種的還是綠色的植物上,不過這也讓人很滿足了,在瘋狂的放肆了一場過後,我和周正,陳重也是玩累了,一起躺在了地上,辛夷細心的把圍巾遞給我。
  快10歲的年紀,好像男孩子們就忽然懂得一些事兒了,至少知道了男女的分別,從四年級開始就和女生越發的涇渭分明了,當然,辛夷是除外的。
  陳重特別愛在我們玩累了的時候,拉著我和周正討論班上那個小女孩子長的好看,『色狼』的本質在從小就暴露無遺,常常覺得,他當我師父的徒弟恐怕是更合適。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我們也不懂,相比起來,這方面,我和周正都比陳重『晚熟』,所以他問起的時候,我和周正還回答的一本正經,但是我們說出來的好看女孩子一般都會被陳重否定。
  這一次,我是被問急了,對陳重說到:「這個也不好看,那個也不好看,你覺得誰好看?」
  陳重似乎有些害羞,但還是說出了一個讓我和周正『石破天驚』的答案,他說:「黃亞蘭好看。」
  我和周正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吼了一句:「那個肥婆?」
  其實黃亞蘭不肥,只是相比於我們班上其它的小女生顯得『豐滿』了一些,她不是我們廠礦區的孩子,是附近鎮上的,子弟校也收的...但讀書晚,比我們的年紀普遍都大了一兩歲的樣子,可能也是發育了的原因吧,總之就是我和周正眼裡的『肥婆』。
  陳重很是鄙視我和周正,對我們說到:「你們才不懂,班裡的女孩子都不像女的,只有黃亞蘭才像。」
  周正嗤之以鼻,對陳重說到:「你覺得黃亞蘭漂亮,你怎麼老是把她的作業本和書藏起來?你肯定是騙我正凌。」
  陳重不說話,只是躺在雪地裡,看著天空紛紛揚揚的雪...他『重口味』的形象,在那個時候就在我和周正心裡紮了根兒。
  但是辛夷看見我和周正一驚一乍的樣子,被我們逗開心了,在旁邊『咯咯』的笑,我看著辛夷,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對這兩個哥們兒說辛夷其實才是最好看。
  可我還沒有說出口,忽然就覺得在自己小腹處好像有什麼東西繃開了...接著我好像被扔進了鋪天蓋地的水中,一下子就被淹沒的感覺...我的身體好像很努力的想控制這種從身體深處爆發的力量,可是這力量卻反制住了我的身體,讓我全身都不能動彈。
  漸漸的,辛夷的笑臉在我眼中也變得模糊...我很想喊一聲陳重和周正,說一聲我難受,可是我說不出話來。
  是辛夷才注意到我的不對勁,很著急的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可是,我只能感覺到從她的小手傳來的溫度,依舊絲毫不能動彈...周正還以為我開玩笑,笑著抓起了一把雪,一下子塞進了我的領口中。
  冰冷的血好像刺激了我一下,我努力的想說話,想站起來...卻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在模糊中,我聽見辛夷哭了,我感覺到她的小手拉著我緊緊的不放...我聽見陳重和周正慌了,好像在扶起我的身體,把我背在了背上...接著的一切,我全部都不知道了。
  又開始了,那種曾經昏迷時做過的怪夢...一片血色,無人的深林...鋪天蓋地的獸吼,手中緊握的劍!
  在那個時候完全不記得的夢...在我醒來的時候,竟然能零碎記住了這樣的片斷....從那以後,這個夢就無法阻止了,不管我是在哪裡,總是會不定時的出現在我熟睡的夜晚。
  我眼皮很沉重,但到底還是醒了...感覺自己睡得很累了,一點兒也不想再睡。
  我身上蓋著我最熟悉的被子,天花板也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甚至哪裡會有一條細細的裂紋,我都知道...這是我家,我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睡在我的家裡,感覺胸口很沉重,伸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一個發燙的東西。
  我拿到手裡一看,是那個怪異的像金屬又像骨頭的東西...是一個奇怪的符號,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這些年的歲月,它一直就被我媽媽放在我脖子上掛著的小包裡,和小渣留下的毛放在一起,被我帶著...我已經很熟悉它的存在了,我只是很奇怪它怎麼跑到了我的胸口去?
  卻聽見屋子裡傳來了微小的動靜,我轉頭,原來是辛夷的筆掉到了地上,她此刻就在我的房間裡,在高板凳下放了一張矮板凳在寫著作業。
  她看見我醒了,眼睛依然是呆呆的,忽然就笑了....這樣的笑容我從來沒在辛夷的臉上看見過,只是一笑,那雙眼睛好像就活了起來,發出了驚人的純淨,又像是一潭深邃無比的潭水...一下子就讓人陷入其中。
  也是在這時,我感覺到我的身體中,那股要將我吞沒的力量再一次的翻騰,一下子衝上了我的大腦,讓我瞬間從那個笑容中掙脫了出來。
  等到我清醒過來,辛夷卻是已經跑了出去,叫來了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