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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機

    百姓怕官。
    這千古不變的一個態度,不管是什麼樣的官,這個身份本身賦予它的權威性,就是百姓敬畏的根源。
    聽見官家人也真的出手這件事了,現場的百姓好像被冤屈,受委屈的人找到了一個心理上的依靠,都紛紛的鬆了一口氣。
    畢竟老道的一番話說的人心惶惶,信還是不信,很多人心裡多少有些動搖。
    百姓怕官,但百姓從骨子裡也信任官家給出的答案,畢竟那也代表著一種權威。
    所以,官家都出手拿人了,那老道的話鐵定是信不得了。
    聶達仕原本就在官衙裡做差事,來拿人的幾個人也是相熟的,他一個回頭剛想打個招呼,卻聽見人群之中一陣大呼小叫。
    這弄得他原本不安的心又是一驚。
    又回頭,卻是看見原本在眼前的老道一個閃身,就鑽入了人群,所過之處,人群紛紛避讓,大呼小叫的,就是在亂糟糟的局面中,看不清那老道的身影。
    待到官家拿人的官差擠入人群,哪兒還能見到老道的身影?
    “這瘋子道人肯定是趁亂走了。”
    “那可不是,這人若是心中無愧,看見官差躲什麼?”
    人們議論紛紛,但誰也沒能見著老道是怎麼逃跑的?議論的內容無非也是為了更加證明老道是妖言惑眾。
    見著熟人,聶達仕少不得招呼一番。
    可想起那瘋道人的眼神,心中就是不安,只是被很好的掩飾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透露對那瘋老道有半分的相信。
    沒有熱鬧可看,人群很快就散了。
    鎮子上最有文化的張秀才,無形中通過這件事情聲望又高了幾分。
    那些拿人的官差少不得鎮中搜尋了一番,自然是拿不住人了。但很快官衙就出了一份類似於官方公告的東西,大意就說有妖道禍亂人心,其心不良,讓大家不要被妖言所惑之類的話。
    這無疑給鎮子上的人再吃了一顆定心丸,這瘋老道留下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
    但若有敏感的人,就會發現,鎮子中還是悄悄搬走了兩三戶的人家,其中有一個就是鎮上給人接生,偶爾也跳跳大神,替人行符治病的李寡婦。
    這倒是讓後知後覺的人們也議論了一小會兒,主要是鎮子上若說接生,只有這李寡婦手藝最好,怎麼就悄悄搬家了呢?
    可人們刻意不會朝著瘋老道的妖言去想,人都有逃避的本能。
    這些都是後話了。
    且說,那一日,人群散後,聶達仕也無事可做,只得懷著滿腹的心事回家了。
    從心底來說,他不願意去相信那瘋老道的話,都是普通的百姓,更願意相信官方的態度。
    只不過,那個瘋老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讓他揮之不去,總有一種驚心動魄,甚至滄海桑田,歷經時間的錯覺。
    “莫非,在這世間還真的有高人?”想到這裡,聶達仕忍不住喃喃自語,小時候誰在民間鄉野沒有聽過一兩個離奇的傳說。
    只不過,傳說再真實,終歸是傳說不是?
    “沒有跳脫其外,誰能說自己是高人?譬如今天我在鎮上的一番做為,何嘗不是凡心所牽?”一個聲音突兀的打斷了聶達仕的自言自語。
    原本就是偏僻的小巷,在這個時分已經快要黑天了,忽然的一個聲音,讓聶達仕如何不心驚?
    “誰?”聶達仕忍不住喝問了一聲。
    卻見從巷子的那頭走來了一個身影,步伐之間從容飄逸,儀態之間淡然脫俗,咋一看,就是一個人物才能有這等氣度,卻是偽裝不得。
    仔細一看,不是那瘋老道,又是誰?在這個時候,他身上哪裡還有半分瘋癲的樣子?怕是鎮子上最大的官人和他走在一起,也要矮上好幾頭。
    如果是這番形象去給鎮子上的百姓說說妖禍之事,相信的人會不會多一些?
    聶達仕看得有些呆了,而那道人卻是轉瞬就走到了他的面前,那步伐看似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實際上如何能夠這樣快?
    “這樣東西與你,你小兒子與我道有緣,且淵源不淺。拿去,保他一命。”說話間,一件兒東西塞入了聶達仕的手中。
    聶達仕的一背的細毛子汗,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問到:“道長,你究竟是...”
    他想問你究竟是人是鬼?畢竟若是人,怎麼會有這番飄忽的速度,轉眼就到身前,未免太過神奇。
    那老道原本轉身欲走,聽見聶達仕如此一問,忽然停步,半晌不曾轉身。
    這讓聶達仕心驚不已,額前也佈滿了冷汗,忍不住用袖子慌忙的擦去。
    卻不想,老道卻在這個時候轉身,衝著聶達仕竟然眨了一下眼睛:“若然是鬼物,你如何能看見影子?如何能接觸的到?你要來扯扯我的鬍子嗎?”
    “啊?”這番模樣言語,卻又似孩童一般,哪有剛才淡然高人的模樣?這番轉變讓聶達仕反應不及。
    “哈哈哈哈。”那老道卻是一番大笑,身形飄飄,看著就又要走到巷子的出口。
    聶達仕趕緊看了一眼手中的物事,卻是一面銅鏡,一面光滑如鏡,比妻子的梳妝鏡還要光亮。
    另一面卻顯得有些粗糙,密佈著聶達仕也看不見的紋路。
    “道長,這銅鏡是該如何用?”言語間,聶達仕自己也未細想,自己怎麼就已經似是相信了老道的一番言語?
    “懸掛於大門正中即可。”老道停下了腳步,交代了一句。
    這番對話,讓聶達仕的心中已經不那麼緊張了,忍不住上前一句問到:“道長,幾番對話下來,小的並不覺得道長是那妖言惑眾之人。若...若真的是有妖禍,本鎮百姓不信,道長何不出手相救?”
    “你真要知道?”聶達仕這番話是鼓足了勇氣去問,原本並未奢望得到一番答案,問話之間又是全身發緊。
    卻不想老道還真的就回答了聶達仕一句。
    面對老道的詢問,聶達仕點了點頭,夜空下,月光中,他的眼眸內充滿了好奇和嚮往。
    老道的這番出現,無疑讓他的人生推開了另外一扇窗,看見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第一,我這番提醒已經有違天意,若說有人能聽我話,搬出這鎮子,那是他(她)的福緣,卻是我此後必然要付出的因果,因為天機不可洩露。第二,我若出手,後果卻是更加嚴重,這世間存在的有時並不是直白的打鬥,更多是相互的牽制。你可懂?”老道這番話直白而簡單,卻是頗有深意。
    聶達仕愣在原地,心中一時為堪透老道話中深意,不知如何言語。
    老道卻是不急著走,只是定定的看著聶達仕,看他是如何去想。
    能夠成為村中唯一一位讀書人,聶達仕到底是聰慧的,在思考了一番之後,大概對老道的話也懂了五六分,忍不住說到:“小的大概也能明白一些其中的道理!可是天要人亡,這麼一個鎮子的命,不就是...”
    聶達仕不敢說出其後的言語。
    “豈不是不公?對嗎?”老道的神色變得嚴肅。
    聶達仕卻就是這個意思,不由得鄭重點頭,任誰能忍心見著一個鎮子的生命都走向滅亡?天道不仁嗎?
    “在這世間,有人生來就是富貴王公,有人卻是落魄乞兒。有人逍遙一生,壽數悠長,有人卻出生多劫,少時離世。更不論那天災人禍,無論水火之災,山地之難,奪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認為是公還是不公?”
    聶達仕躬身,吶吶不能言!
    是啊,為何都是人,命運卻差距如此之大?誰敢說一聲公道?
    “其實,那是身為人,身受輪迴之苦,注定了只能看著眼前的一步...一顆心錘煉的過程是反覆的,一日沒有堪破,一日就不得分明!可能今日的王公貴族,昨日是那行善一生清貧老人,今日的長壽老兒,昨日是那出生就注定被犧牲的小兒?你能看清?老天爺沒有不公,只是按照規則,分與了你多少,你就拿多少?今天或者給了你少一點兒,明天也就給你多一些,每個人都一樣。當然,不一樣的是,像學堂中的小兒,今日你聽話,表現好,讀書認真,先生會表揚...在老天看來,則是今日你善,那就多給予一些獎勵。老天爺很公道。”老道一字一句說的非常認真。
    聶達仕卻是驚在原地,被這一番言論說的震驚不已。
    心中既疑且惑,若是全然相信,定不可能!因為這已經顛覆了聶達仕的人生,飄渺虛無的也追尋不到證據。
    “那這鎮子?”可他心中還是唸唸不能忘這鎮子,老道既然知道,為何...
    人心總是會糾結在這一點,因為有時人心也只能看到眼前。
    “我若告知你,這鎮子應該經歷三次戰禍,都莫名躲過,你怎麼想?我只能言盡於此,這是鎮中人的命!我動了牽掛凡心,也不過是因為這鎮上的生活安寧,百姓厚道,但天意如此,命如此...我能做的只有這些。”老道說完這些,看樣子已經是不會再說。
    聶達仕卻是真正的汗水濕透了衣衫,這鎮子本該經歷三次戰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