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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五章 請君入甕

  我又瞥了一眼邵如昕,只見她的神情重新變得冷冰冰,一副誰也不放在眼中的模樣。

  我忍不住笑道:「大師,你嘴上的鬍子很是別緻。」

  邵如昕一愣,隨即一把扯掉,連身上穿的男人衣服也一併撕了,露出裡面更加單薄的女裝,又把頭上蓋著的帽子扔掉,松下頭髮,紮成一束……眨眼間,冷傲幹練的邵如昕又回來了。不過,她卻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這時候的天色已經不早了。

  太陽西下,黃昏來臨,眼看就要入夜。

  說來也怪,江靈趕過來的時候,竟沒有再與邵如昕爭執,也沒有罵我,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沒有理睬我,只是一張俏臉異常慘白,眼角似乎還有淚痕。

  我心中詫異,走過去擠了一張笑臉,訕訕道:「靈兒,剛才我……」

  話還沒有說完,江靈就打斷我道:「剛才的事情沒什麼,又不是你的錯。」

  我聽見她的語氣冷淡,話頭不對,心中更加詫異,當即問道:「靈兒,你怎麼了?」

  江靈淡淡道:「沒怎麼。」

  我愈發覺得不對勁,撓了撓頭,道:「你是在生我的氣?」

  江靈道:「沒有。」

  「你……」我上去想撫她的肩膀,她卻往後一躲,竟是擺出一副不讓我碰她的樣子,我不由得愣在當場,須臾才驚問道:「靈兒,你到底怎麼了?」

  「我真的沒什麼。」江靈道:「你別疑心,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吧。」

  我不由得瞥了一眼表哥和韋家兄弟,他們見我眼中有詢問之意,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其所以然。

  我眉頭一皺,道:「靈兒,你的臉怎麼這麼蒼白?」

  江靈道:「興許是奔跑太快,一路上都沒有停歇,現在血氣還沒有恢復正常吧。」

  我暗想這說法也言之成理,又問道:「靈兒,你哭過?」

  江靈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哭什麼?我們是一路迎著風,眼睛不好受,就被衝出淚來了。」

  這話又是無可反駁,我正尋思著說點別的,江靈卻又催促道:「元方哥,趕緊辦正事吧,望月、彩霞他們那邊還等著咱們匯合,還有柳族的事情,也不能一直耽擱。」

  我點了點頭,聽江靈說這幾句話,還算正常,也許她真的沒事。

  至於以前動輒吃醋,大多是在沒人的時候使使性子,現在當著表哥、韋家三兄弟,應該是給我留點面子。

  念及此,我道:「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咱們就進去抓住那姓程的,了結這段公案!老韋,你們三兄弟的傷勢怎麼樣?」

  韋見素道:「讓令主記掛了。我胳膊上被那姓程的判官筆撓了一下,跟貓爪子撓沒什麼區別,不礙事!」

  韋見信也道:「我皮糙肉厚,肩井穴挨了一下,開始的時候還氣血不暢,有些胸悶憋屈,這被背著跑了一陣,已經沒事了!」

  「這就好。」我道:「剛才姓程的一干手下被表哥的殺人蜂全數蟄倒,已經是不能再為非作歹了,只是不知道姓程的到底有多少人馬?這院子裡會不會埋伏的還有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底細,貿然出手,必遭大禍啊。」

  韋見素道:「我們知道姓程的底細,她的手下全部加起來也就三十多眾,跟我們韋家火拚的時候,損失了二十個,剛才又損失了十多個,留守在這個院子裡的人,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十人!」

  韋見書接著說道:「而且這些小嘍嘍們既不知法,也不會玄術,只有些蠻力,粗通拳腳功夫,根本不足為慮!」

  我疑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是這個樣子,姓程的跟我們比,毫無勝算啊。」

  表哥道:「當然毫無勝算,不然剛才她跑什麼。」

  我沉吟道:「我說的是她現在也毫無勝算,躲在韋家大院裡幹什麼?坐以待斃?」

  表哥道:「你們進去查看了沒有?她會不會已經跑了?」

  「沒有進去看。」我搖了搖頭道:「我們也是剛到沒多久,而且邵……邵姑娘也算過,姓程的不會跑,而是在院子裡等我。」

  韋見信道:「邵姑娘算的不錯,你們不知道我韋家大院的地形,它是建在一處突出的島石上,那島石三面環海,峭壁高聳,只有咱們處的這個位置是朝向島內的,也就是說那姓程的只要是在院內,如果想逃跑,必須從這裡走。至於別處,只能跳海,嘿嘿……她又不是魚兵蟹將,也不是海龜王八,跳海就是自尋死路!」

  「這麼說,這裡就是一絕地……」我疑慮重重道:「那麼這樣一來就更可疑了,明明知道毫無勝算,卻偏偏跑回一處絕地坐以待斃?這其中難道就沒有什麼問題嗎?」

  「這……」韋家兄弟面面相覷,表哥道:「你這麼一說,這裡面還真像有貓膩。」

  韋見素看了看邵如昕,道:「這位邵大師神算無遺,要不再卜上一卦,看這裡面有沒有什麼玄機?」

  邵如昕冷冷道:「一日不過三,今日已過三。」

  「什麼……什麼意思?」韋見素茫然不解。

  我解釋道:「這世上的種種玄術,都是人力借助天力而施展,玄術越是精妙,耗神耗力也就越多,因此各家都有忌諱,以免遭到天譴反噬自身。邵姑娘的神算也是如此,一天之內不可推衍三次,否則便有厄運。今天她已經算夠了。」

  「那怎麼辦?」表哥道:「咱們是進去還是不進去?是打還是不打?」

  韋見素道:「要不,我先溜進去探探底細?」

  「這個……」我思來想去,終究是心中沒底,得不出一個好辦法。

  正在進退維谷之際,突聽得「吱呀」一聲,不遠處的韋家大院院門訇然中開,緊接著傳來一陣笑聲:「陳令主、邵大師還有幾位高人既然已經到了,怎麼都躲在外面不敢進來?」

  是程姑娘的聲音,我們都不由得愣在當場。

  那程姑娘又道:「各位都不願意進來坐坐嗎?這讓我程丹青的面子往哪兒擱?」

  表哥伸頭往院子裡瞄了一眼,然後道:「沒看見一個人。元方,怎麼辦?」

  我想不出這程丹青在搞什麼鬼,心中只是驚疑不定,也沒回答表哥的話。

  韋見素也忍不住道:「令主,她這是在挑釁咱們!要不殺進去吧,看她一個人能翻起多大的風浪!」

  「是啊!」韋見信道:「院子裡的情形我們兄弟最熟悉,不怕她搗鬼!」

  韋見書也道:「令主,我看這也就是空城計,其實裡面什麼都沒有,她故意做作,嚇唬咱們。」

  我搖了搖頭,道:「不像是空城計,她這是在請君入甕,沒弄明白之前,咱們可不能意氣用事。」

  韋家三兄弟都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家,他們兄弟三人比誰都著急著進去。

  可越是這樣,反而越不能急。

  「怎麼?韋家大爺、韋家二爺、韋家三爺,你們連自己的家都不敢進了嗎?」程丹青的聲音再次響起,韋家三兄弟的臉色已經漲得通紅,程丹青又冷笑幾聲後,歎道:「這個破院子也真沒什麼好的,煤都用完了,連燒火的柴也沒有,我看那屋裡的牌位都挺礙眼,上面全是姓韋的,韋這個,韋那個,真是心煩,不如燒了……」

  「賤人!」

  「你敢!」

  「啊!」

  程丹青話還沒有說完,韋家三兄弟便紛紛怒吼起來,看也不看我,一窩蜂地衝了進去。

  我歎了一口氣,程丹青也真夠陰險的,燒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任誰也受不了這種恥辱。

  反過來說,她這麼做,就是要逼的韋家三兄弟進院。

  這就更能說明院中有鬼。

  可是,現在似乎顧不了那麼多了,韋家三兄弟全都進去了,我不可能在外面袖手旁觀。

  萬一他們全折在程丹青的手裡,我這個令主罪莫大焉。

  「走,進院!」我寒著臉說道,大踏步往前。

  表哥立即跳到我身前護著,江靈本來也要護衛,見邵如昕跟在我近旁,便快步入內了。

  我剛進院子,便覺得有一股陰寒刺肌,剎那間心驚肉跳!

  這是極為不妙的危險感覺,心相,我那異於常人的精準預感,多少次大風大浪、大災大禍時,都會有這種感覺,而且從來不會出錯!

  正想之間,又聽得砰然一聲,我急忙回頭看時,院子大門已經閉上了。

  心驚肉跳的感覺更甚!

  表哥的臉色變了變,邵如昕也皺起了眉頭。

  「靈兒,慢走!」我喝道:「跟我們一起,步步小心!」

  江靈回頭看了我一眼,緩了緩步子,等我們三人上前,才又繼續前行。

  我無心觀看院子裡的佈局精緻,更何況此時的天色,也很難看清楚院子裡的佈置,我只是追看韋家兄弟的行蹤,他們三人跑的極快,我們進院子的時候,他們三人的身影便臨近正屋門前,此時更是已經推開屋門,閃身入內了。

  「莽撞!」

  我心中暗罵一聲,正屏氣凝神傾聽周圍動靜,忽聽得屋中幾聲慘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