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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章 天譴替身

  在掏出曾子伯懷中之物的瞬間,曾子伯大叫一聲:「你到底在哪兒?」

  叫聲中,曾子伯一掌揮來,掌風呼呼大響,聲勢驚人,但我奇行詭變的身法立即展開,早已躲過,曾子伯的掌力雖悍,卻哪裡打得著我。

  曾子伯一掌落空,立即伸手探入自己懷中,略一摸索,便發現懷中空空如也,曾子伯臉色登時大變:「你把東西還給我!元方,那是外舅公的要緊東西!」

  想拿的就是要緊東西,自然不會輕易還他。

  在我摸出的一把物事中,有一個金扳指,有一個黑木片,有一個小銅鈴,這三件東西都未引起我的太大興趣,唯有一個三寸長的小小玉俑,讓我眼皮一跳。

  那玉俑是個男人塑像,被雕琢之形容,栩栩如生,看樣子,竟有八分像是曾子伯,只是模樣極為年輕,若真是照著曾子伯的樣子雕琢,也必定是以曾子伯年輕時候的樣子為摹本。

  這玉俑周體通綠,內中白絮團飛,表面光潔潤滑,顯見是成色極好的緬甸玉,因時間緊急,我也沒有細看,只是打眼一觀,看見玉俑身上刻著一溜小字。

  「壬戌年庚戌月已巳日午時四刻生人。」

  若是換算成公歷,則是公元一九二二年十月二十八日生人。

  這日期,難道是曾子伯的出生時間?

  那寫在這玉俑之上有什麼作用?

  「快還我!」

  曾子伯又叫了一聲,揮舞著手掌,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打亂擊,我以奇行詭變的步法一一輕鬆躲過。

  曾子伯嘴唇已然發白,眼睛瞪得眼珠子幾乎要掉下來,他喃喃地說道:「陳元方,你還在我身邊嗎?你究竟藏在哪裡?」

  張熙麓已然驅散了鬼蝙蝠群,就連蝠王也不敢輕易到他身旁,老舅、表哥、江靈等人更是無法從他身旁逾越,大佔上風而得意洋洋之餘,張熙麓看見曾子伯的怪狀,忍不住喊道:「曾兄,你幹什麼還不抓住他?他就在你身旁晃蕩!」

  「不可能!」

  曾子伯怒吼道:「他一定沒在我身邊,這世上絕不會有隱身術!」

  張熙麓一下子愣住了。

  太爺爺、邵如昕與袁奕筎不由得也緩下動作,一起看向這邊。

  老舅、表哥、江靈和紅葉全是匪夷所思的神情,只有木菲明還在身不由己地兜圈子,似乎停不下來。

  張熙麓大聲道:「曾兄,你不能因為和陳家有親,就故意放水,我和陳家還有鄉誼呢!」

  曾子伯大怒道:「放屁!放屁!他在哪裡?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一定抓他!」

  呼喊聲中,曾子伯又是奮力擊了數掌,但是卻依舊章掌落空。

  張熙麓已經完全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愣愣地看著曾子伯,然後又看看我。

  不但是他,老舅、江靈、紅葉乃至太爺爺也都有些迷茫。

  邵如昕與袁奕筎面面相覷,袁奕筎沉吟片刻,忽然揚聲道:「我知道了!麻衣陳家有一位遠祖,叫做陳名城,據傳他曾收集到世上本已遺失的奇術『咒禁十二科』!咒禁十二科中便有一門絕學,乃是逍遙科,此科儘是種種匪夷所思之秘技!」

  張熙麓也恍然大悟道:「是藥王孫思邈遺留下來的秘術!」

  曾子伯焦急道:「什麼是咒禁十二科,該怎麼破解?」

  張熙麓搖頭晃腦的歎息道:「這秘術失傳數百年,真乃國民之悲,不意老朽在此地能再遇,實在是今人之幸事!我不自量力,想要見識一下咒禁十二科的厲害!」

  說著,張熙麓便朝我這邊飛奔而來。

  曾子伯見狀立即叫道:「老張,把我的東西完好無損地搶回來,千萬不能弄壞!」

  眼見張熙麓逼近,而曾子伯神情緊張而期待,我看看手中之物,心中瞬即蹦出一個念頭,既然你如此重視這些東西,那我就毀了它們!

  我先把玉俑握在掌中,然後伸手去掰玉俑的頭,奮力之下,玉俑「砰」的一聲,裂為兩段,身首異處。

  曾子伯的瞳孔在剎那間收縮成兩條細孔,如針眼一般,緊接著又猛然渙散,白眼球瞬間通紅如血,毛細血管根根暴起,像碎裂的冰面,迸出一條條裂紋!

  他的面容彷彿也又老了幾歲,渾身甚至開始瑟瑟發抖!

  慧眼之中,曾子伯週身原本緊密附著的魂力之衣,在此時也驀然暗淡無光,變得模糊而飄渺。

  我驚詫地看著曾子伯的這種詭異變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無意識中,把魂力全然撤回,以曾子伯眼下的狀態,奇行詭變和匿跡銷聲已經不需要再對他施展了。

  張熙麓本已臨近,但瞥見曾子伯的樣子,不由得「咦」了一聲,然後立即大叫道「不好!曾兄,放下,自在!切勿強求!」

  話音剛落,張熙麓已然到了曾子伯跟前,雙臂伸出,緊緊扶住曾子伯的肩頭,又大聲道:「放下,自在!」

  曾子伯渾身如打擺子一樣癲狂地顫抖了數息,就在我感覺曾子伯快要搖晃零散之時,曾子伯白眼一翻,忽然停了下來。

  「陳元方,你……好……狠毒!」

  曾子伯用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手裡已經被折斷的玉俑,虛弱不堪且斷斷續續地說道:「你……毀了我數十年的道行!我……」

  曾子伯話未說完,喉間已有鮮血噴出,雖然是被張熙麓用力扶持著,但曾子伯依然還是緩緩地軟倒在地上。

  我驚愕地張大了嘴,也把目光投向手中的玉俑,就是這個東西?是曾子伯數十年的道行所在?

  當時的我並不確切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後來有一天向奶奶問起這件事情,才弄明白了其中原委。

  山術通俗來講就是法術,古之謂法術如「點石為金」、「撒豆成兵」、「千里御劍」、「一葉障目」、「穿牆入土」、「水火不侵」等等,均是奪天地之造化,縱神鬼而莫測的奇術秘技,效力之強,功用之悍,毫無爭議為玄門五術之首!

  但是天之道,補不足而損有餘,越是超越自然人力,勝過天地造化的本事,越是會遭天譴,遭天嫉,所以歷來無論是山人或是命者還是相士亦或是卜師,都有五弊三缺(鰥寡孤獨殘是為五弊,缺錢、缺壽、缺祿是為三缺)。

  而山術修煉者尤其忌諱這一點。

  為了逃避上天的懲罰,山術修煉者會製作替身。

  也即用金或玉或石或木造成自己的形狀,刻上自身的生辰八字,用一定的儀式拜祭,使之成為代己受過的替身。

  若上天有懲罰,則全在替身之上。

  這替身則需好好保管,一旦毀損,則替身所受的懲罰全都返還給本人!

  這類似於反噬。

  替身的反噬!

  這是個古老相傳的說法,真實與否,即便是奶奶也無法確定,就來那些修煉山術的人也只是將其作為一個慣例來對待。

  很少有人聽說,哪個山術修煉者因為替身被毀損,而遭受替身的反噬。

  那玉俑無可置疑,就是曾子伯的替身,當我將玉俑毀掉時,曾子伯瞬間喪失戰力,他是否是因為玉俑的反噬而至此境界,已無法考證。

  但喪失戰力的曾子伯,再無法力控制鎮住木仙和木秀的皮囊禁錮之術,白木劍和黑漆釘雖然還插在土中,屹立不倒,但木仙和阿秀都已經站了起來,雖然行動還有些遲緩,但是明顯已無大礙。

  我心頭一陣輕鬆,正快意地吐了一口氣,卻聽見江靈喊道:「小心毒!」

  我暗覺不妙,急往後退,卻不提防張熙麓趕上幾步,揚臂一揮,一股近乎無形無色無味的藥塵迎面撲來,將我籠罩在其中!

  「乖乖地睡吧……」張熙麓陰森森地看著我:「連敗我五大隊兩大終極高手,你也算是揚名天下了,此時就算栽了,也值。」

  那藥塵已被我不知不覺吸進肺中一口,但覺一陣輕微的困意襲上心頭,正待昏沉,不意胸口兩側忽起一片溫熱,陽脈之中似有一股暖流快速奔走,週身罡氣大震,一起掩往肺中。

  我但覺喉頭一癢,鼻孔微張,登時打了一個噴嚏,神智復又清醒如常。

  我慧眼急睜,三魂之力將張熙麓完全覆蓋,逍遙游即刻可施,此時,我已明白,張熙麓的毒對我無效。

  身負陽罡、陰煞兩股極氣,無論是陽毒或是陰毒,我都已經不懼。

  我笑吟吟地看著張熙麓,道:「睡?為什麼要睡?」

  張熙麓大吃一驚,吶吶道:「你……你怎麼可能!」

  老舅、表哥罵罵咧咧正欲趕來,見我如此,登時都喜形於色,興高采烈。

  太爺爺也意氣風發,朗聲道:「邵妮子,你們這次要一敗塗地了!就算你和袁奕筎牽制住我,又能如何?乖乖認輸吧!」

  張熙麓怒叫道:「我還沒輸!」

  怒喝聲中,張熙麓腦袋下垂,百會朝我,頭上之發一起挺直,當真是怒髮衝冠!

  「嗤」、「嗤」響聲中,數根頭髮一樣的黑針全都朝我激射而來!

  我知道這只是幌子,更毒的招式還隱匿其中。

  但即便是這幌子,我也要躲過去。

  奇行詭變!

  黑針及面的瞬間,我已仰身躲過,另有一股不知從何而出的毒霧卻噴湧而來!

  這毒剛及我的皮膚,便燃起一股灼烈感覺,而我體內陰脈陡震,隱匿其中的陰煞之氣立時遊走週身,四肢百骸已然涼意陣陣。

  我看著張熙麓,淡淡道:「還有什麼毒,儘管施展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