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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一絲希望

  我只感覺自己像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彈,我甚至有種錯覺,認為自己爆炸時,不但是自己,連我身邊的人都會被我炸的粉身碎骨。

  因此我對江靈說道:「靈兒,去站一邊,離我遠點。我……我現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江靈哭著搖了搖頭,還是死死地攥著我的另一隻胳膊。

  我有些煩躁地甩了一下胳膊,喝道:「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江靈向來都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孩,但是我卻沒想到我現在的力氣有多大,一甩之下,竟然將江靈扔出去兩丈之地,重重地跌在地上!

  我頓時大吃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江靈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又飛快地朝我跑了過來。

  這次她怕我再用力甩她,便站在我身後,只攥著我的衣服,把臉靠在我的後背上,只是哭。

  淚水沾濕我的衣服,我只覺得後背一片一片的涼,心頭瘋狂燃燒的怒火,彷彿熄滅了那麼一絲一毫。

  「元方,抑制住你的怒氣,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太爺爺忽然叫道。

  「怒極而肝氣上逆,氣逆而血溢,故此面赤、胸悶、腦脹、眩暈、嘔血甚或猝死。」

  面具人站在離我不遠處,悠悠說道:「陳元方,你的巨冥印封局還沒解除,之前以我之力,強行壓制你體內罡氣隱伏不亂,現如今它們又被你的滔天之怒所激起,在體內瘋狂遊走,但風府被阻,督脈不暢,衝撞若久,必然大禍臨頭!所以,你還是放了他吧。」

  我稍稍愣了一下,繼而淒聲笑道:「放了他就能平息我的怒氣嗎?」

  陰極天忽然也「呵呵」笑了起來:「對,殺了我!快殺了我呀!殺了我就能救得了你爸爸了!」

  我剛剛稍穩定的情緒再次被陰極天激怒,我用力摳著他的脖子,直到將陰極天捏的渾身亂抖,幾乎軟癱下去,我才快意地厲聲叫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你這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我不人不鬼?」陰極天陡然又挺直了身軀,脖子上的青筋也跳了起來,「呵呵」慘笑道:「對,是我不人不鬼!可是我又是為了什麼才不人不鬼的!」

  我怎麼知道,這本來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但是我現在沒興趣!

  「他是為了你爺爺陳漢生,為了你爸爸陳弘道,為了你們麻衣陳家才變成這樣的。」面具人淡淡道:「若不是他,說不定你爸爸早在二十年前就成死人了。」

  我胸前一窒,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半晌才喃喃道:「我不知道二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知道,救人一命永遠都不能成為他殺人的理由!」

  「那麼他殺人就能成為你殺他的理由嗎?」面具人緊追不捨地問道。

  我怒道:「但他殺的是我爸爸!」

  面具人冷笑一聲,道:「可他還是你的二爺爺。」

  這一句話如兜頭冷水,再次澆熄了我心頭的些許怒火。

  我早已知道陰極天的真正身份,只是不願意承認,只是從心底死死地抗拒著。

  面具人說的不錯,陰極天是我的爺爺,我的二爺爺。

  他不叫陰極天,他叫陳漢琪。

  當年,麻衣陳家「漢」字輩的第一高手,其功力之深,甚至已經超越我的嫡親爺爺陳漢生。

  他和爸爸的關係,亦親亦友,亦師亦父,爸爸的六相全功不是爺爺教的,而是陳漢琪教的。

  早時,爺爺常年行走在外,難以顧家,而奶奶為了照顧年幼的二叔,便無暇去管老爸,老爸便和陳漢琪生活在一起,兩人食則同桌,寢則同床,可以說老爸就是被陳漢琪養大的。

  陳漢琪沒有娶妻生子,對爸爸就像親生兒子一樣。

  後來,陳漢琪死了,據說是死了,而且還是為了爸爸死的。

  自那以後,老爸就變得很沉默,很倔強,而且只願意練習陳漢琪傳授給他的六相全功,對《義山公錄》不屑一顧,無論爺爺怎麼勸說他,他都不願意看《義山公錄》一眼。

  所以,老爸只懂功,而不懂法。

  這也是爺爺為什麼直接把衣缽傳與我,把希望寄於我的原因之一。

  老爸和陳漢琪的關係太深了,甚至已經超越了老爸和爺爺之間的父子之情。

  或許,這就是爸爸一間陰極天摘下面具後的臉,就完全喪失了抵抗力的原因。

  即便是陳漢琪要殺他,老爸也不會還手。

  他不可能還手的。

  但是,陳漢琪為什麼就下得去手?

  虎毒不食子,陳漢琪對他唯一的徒弟,最親的人,怎麼就下得去殺手?

  難道就是因為他半死不活,所以也要讓別人去體味一下生不如死的痛苦嗎?

  絕不能這樣!

  我絕不允許他這樣!

  我喃喃道:「他不是我二爺爺,我二爺爺是個人,是個仁慈的人,是個叫陳漢琪的頂天立地的英雄!而他是拜屍教的教主,是個魔頭,是個邪惡的魔頭,是個叫陰極天的窮凶極惡的變態!留著他,他還會再殺人的……」

  「他就是你二爺爺,不管他變成什麼東西,都是你二爺爺,這層血緣關係,是抹不掉的!麻衣陳家的子孫,絕不能欺師滅祖!」

  我聽見太爺爺大聲說著話,心頭一凜,卻見太爺爺忽然動了,先是手指,然後是手臂,緊接著是肩膀、脖子、腦袋,彷彿觸電一般,由下而上,全都能動了。

  穴道解開了嗎?

  只見太爺爺身形一掠,先是奔到老爸身旁,俯身去觸老爸的鼻息。

  片刻後,太爺爺抬起頭對我說道:「你爸爸還有一絲生氣,沒完全斃命。」

  說著,太爺爺站了起來,看向陰極天,不,應該是陳漢琪。

  陳漢琪木然道:「他當然不會斃命,我給他留了一口氣,就是想讓他變成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我要他陪著我,不生不滅,永遠活在黑暗裡。」

  陳漢琪說的話,我已經不能全然有所觸動,現在的我就像是一個身處無邊黑暗中的人,陡然看見了一絲光明,我必須要奔那光明而去,那光明就是老爸還沒有死!

  還沒有死是不是意味著還有救?

  「陳漢琪,我爸爸還有沒有救?」我顫聲問道。

  陳漢琪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急切道:「他是你一手養大的!他算是你的兒子!我現在問你,他還有沒有救!你若還有一點人性的話,就告訴我!」

  陳漢琪輕笑了一聲,道:「若是能救,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你說什麼?」

  我無力地反問了一句,只感覺自己已經被再次打落在無底深淵,觸手之處,全是黑暗。

  太爺爺歎了一口氣,道:「漢琪,你這又是何苦?」

  陳漢琪道:「我變成這個樣子,又是何苦?」

  太爺爺道:「你不是一直不知道你大哥已死的消息嗎?」

  陳漢琪道:「他怎麼會死的那麼早?」

  太爺爺沒有說話,而是把手伸向懷中,摸索出一個暗黃的牛皮紙信封,然後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找你,就是要把這封信交給你。」

  陳漢琪愕然道:「你找我,就是為了給我一封信?什麼信?」

  太爺爺道:「你大哥的親筆信。」

  說著,太爺爺又對我說道:「元方,放手吧,你不能殺他。」

  「憑什麼!」我怒道:「就算他是我二爺爺,他就可以害我的父親嗎?長輩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句不許欺師滅祖就可以讓我饒了他?那我爸爸怎麼說!」

  太爺爺道:「如果你爺爺活著,也不會讓你殺他!你爺爺給他留的有東西,需要他親自知道!」

  「我爺爺已經死了!」

  「元方!你冷靜點!」

  「給我一個冷靜的理由!」

  「這封信可能關係到麻衣陳家的千年基業,我們陳家也不能因一人一命而斷送,你必須學會捨小取大!」

  「哈哈……」我厲聲怪笑起來:「如果連自己的命,連親爹的命都保不住,我還留著這個麻衣陳家幹什麼!不如斷送了好!」

  太爺爺大怒道:「混賬話!」

  我和太爺爺吵得面紅耳赤,互相喘著粗氣,像鬥雞一樣對峙著。

  我依然死死捏著陳漢琪的脖子,太爺爺的手還伸著,那封信還在朝陳漢琪遞著,但陳漢琪根本無力抬起手去接。

  「或許你爺爺沒死,也未可知。」

  在我和太爺爺誰也無法說服誰的時候,面具人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不由得一愣,看向他時,卻見他目中精光一閃,道:「陳元方,如果你現在放了陳漢琪,帶你爸爸他們走,或許還有救,再遲,說不定就真的晚了。」

  我再次一愣,繼而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道:「你說我爸爸他們還有救?」

  面具人道:「你沒有聽錯。」

  「好,如果你不騙我的話,我就放了陳漢琪。」我顫聲道:「怎麼救我爸爸?」

  面具人道:「我不知道。」

  「你!」

  面具人道:「莫急。我雖然不知道,但是這谷中應該還有一人或許知道。」

  「誰?」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張國世。」

  面具人淡淡道:「張國世應該還沒走,帶著你爸爸他們,去找張國世,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