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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鬼遮眼

  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慌亂過,老爸是絕對不能出事的,他是我親爸爸。

  但我已經慌亂驚恐到聲音都喊不出來了的地步,我是拼盡全力地吼,但是聲音卻只在喉嚨裡轉了幾轉,我沒有聽見一聲響,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爆發出了一聲略帶哭腔的:「爸!」

  二叔也衝上去大喊了一聲:「大哥!」

  三秒之內沒有任何動靜,三秒之後,只聽老爸說了一聲:「喊什麼喊?」

  然後那條白蛇就落了下來,仔細一看,是被老爸捏在手裡,已經死了。

  原來白蛇在接近老爸喉部的時候,被老爸兩指捏到了七寸,當場斃命。那時候直挺挺的樣子是死樣,我還以為咬在老爸脖子上了,嚇死我了。

  我頓時憤憤然對老爸道:「沒事你怎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還以為您老人家定格了,駕鶴西去了。」

  二叔也接口道:「就是!你以為這是拍電影啊,寫小說啊,還耍酷擺個造型,知道這叫什麼不知道?裝!」

  二叔剛說完,屁股上就多了個腳印,我還沒反應過了,屁股上也被老爸的腳親密接觸了,老爸毫不羞愧地說:「怎麼了?在這種黑咕隆咚的情況下,我殺一條蛇還不能擺個造型?」

  二叔揉了揉屁股,然後奇怪地說:「大哥,我今天怎麼越看越感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前的身手沒這麼快吧,怎麼我和元方都沒反應過來呢,你都已經把蛇捏死了!噢,我懂了,你一定是練成二指禪了!不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啊?」

  老爸翻翻白眼,說:「你少貧!我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只要是個人,有東西往他脖子上奔,他都會拿手去擋,更何況我是個練過武的人。」

  二叔裝模作樣「哦」了一聲,說:「原來如此,你說的和我內心深處想的一樣,英雄所見略同,呵呵。」

  我和老爸頓時無語,對二叔的厚顏無恥,我們沒有任何抵禦方法,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不過,受了一驚,出了一身汗,我反而感覺舒服多了。

  我問老爸道:「老爸,今天經歷這麼多事情,說實話,我的馬克思主義科學觀有點動搖了,您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神存在?」

  老爸搖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沒看見過——你不是讀了那麼多書嗎,沒聽古人說過,其身正,不怕邪祟嗎?」

  我點了點頭,道:「但是即便是孔夫子那樣的人還說敬鬼神而遠之,這又何解?」

  「不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好吧,等於沒說。」我歎了一口氣,雖然不解,但也無法可解。

  二叔卻嘀嘀咕咕了許久,然後說了一句:「大哥,今天小寶說他看見牆角里有個人要鎖他,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就是何天明的鬼魂啊?」

  老爸皺著眉頭說:「有可能,說不定何天明真是在警告我們不要多管閒事。」

  二叔倒吸一口冷氣,道:「何天明暫且不說,光那些白蛇就很他媽的陰險了,咱們都跑到山裡了,它竟然還能埋伏在路邊上等著我們回來,你說它怎麼就知道我們從這裡經過呢?」

  說起白蛇,想起那幾幕凶險,我渾身又泛起了涼意。

  老爸「哼「了一聲說:「管它怎麼陰險,反正也已經讓我給滅了!」

  我說:「按常理來說,還是那句話,這麼冷的天,蛇出來主動襲擊人,想想也真奇怪。」

  二叔點點頭說:「所以啊,現在我是越想越怕,我怎麼感覺我好像也聽人說起過,殺死白蛇會遭報復呢?哎,你們說,這白蛇不會是白娘子的子孫吧?」

  我笑道:「白娘子的兒子是許士林,不是蛇——再說,殺白蛇也沒什麼不好的,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還做了皇帝。」

  二叔咂了咂嘴,不再吭聲。

  老爸說:「你們兩個就是喜歡貧嘴,大半夜走夜路最忌諱多說話,咱們現在還沒找到路呢,你們也不害怕。」

  二叔說:「知道了——哎,元方,沒聽見你爸的話嗎?別玩了,老拉我衣裳幹嘛?」

  我翻翻白眼,說:「誰拉你衣裳了,我好好走路,拉你衣裳幹嘛?」

  二叔不滿道:「咦,你還上勁了,快鬆手,你爸在我前面,不是你拉的是誰拉的,快鬆開,拉住衣服多不舒服啊。」

  我頓時傻眼了,我說:「二叔,你沒事吧,我的手在口袋裡插著呢。」

  二叔回過頭一看,見我的雙手都在褲子口袋裡,他立即就愣住了,月光下他的臉白深深的格外嚇人。

  老爸見我們又不走了,就不耐煩地問道:「你們又怎麼了?」

  二叔哆哆嗦嗦地說:「大哥,有人一直在拉我的衣服。」

  我嚥了一口唾沫,剛下去的全身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就又湧上來了,又有鬼?還他媽的有完沒完了!

  本來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已經很嚇人了,而我剛才中邪的事情更是詭異之極,如果不是老爸和二叔發現的及時,而且追上了我,鬼才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還有,我中邪之後,老爸又受到白蛇的偷襲,雖然說沒傷到老爸,但總這麼層出不窮的,誰也受不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啊,老爸幹掉了白蛇,沒想到二叔又遇上更嚇人的怪事了,這路上分明什麼也沒有,一大片空曠的莊稼地,二叔竟然說有人在拉他的衣服。

  老爸看了二叔慘白的臉色,知道他沒有胡說,又看了我一眼,我趕緊搖了搖頭,並且用真誠的眼神向老爸表示不是我幹的。

  老爸這才疑惑地說:「有人拉你的衣服?你動一**子,讓我看看。」

  二叔往前走一步,我和老爸看見他的衣服果然好像被什麼東西扯著,我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拉二叔翹起來的衣角,卻有另外一股力道和我抗衡,我趕緊鬆了手,跳到一邊,二叔立即哭喪著臉說:「怎麼辦啊,大哥?」

  老爸笑了笑說:「這個是調皮搗蛋鬼,逗你玩呢,沒事。」

  二叔叫道:「什麼沒事,你讓他拉你衣服試試!」

  說完,二叔又轉而用哀求的語氣說:「尊敬的鬼大爺,我膽小啊,你不要玩我哦,你給我說說您老的陰宅在什麼地方,改日我專門去拜訪您,給您燒紙燒香,您現在要是非得玩,您就找我大哥吧,要麼找元方也行。」

  我和老爸不約而同地都踹了二叔一腳,老爸鄙夷說:「沒出息那樣,念個咒不就行了。」

  二叔問道:「念什麼咒啊?」

  老爸道:「驅邪納吉的啊。」

  二叔哭喪著臉說:「我現在膽戰心驚,大腦缺氧,什麼東西都記不住了,只記得你是我大哥,我是他侄子——哦,不,他是我侄子,你就快念吧!」

  老爸瞪著眼說:「這麼簡單的咒語都忘了?」

  二叔央求道:「真忘了!你快念吧!」

  老爸無奈地搖了搖頭,靜立片刻,然後深呼一口氣,喝聲:「起咒!」然後便大聲念誦道:「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視我者盲,聽我者聾,敢有圖謀我者反受其秧!我吉而彼凶!疾!」

  念完以後,老爸長出一口氣,說:「應該沒事了。」

  二叔又走了走,果然沒什麼事情了,衣服又恢復原狀了。二叔登時大喜,說:「這個咒真有用,可惜我一直背不會,大哥還是你行,你文武全才!」

  老爸說:「你的八字不硬,氣場太小,這些咒語應該多背幾個。」

  老爸念誦的口訣我也知道,是《義山公錄》裡的正氣訣,借世間萬物之正氣驅邪避凶。但沒想到還真是有用,我趕緊在心裡默念了幾遍。

  我們繼續前行,山區中的地形多丘陵地,我們那裡的人習慣把丘陵地稱作是「崗」,丘陵地可以種紅薯、高粱、玉米、小麥等農作物,所以崗上是莊稼地,而崗下一般就是村民的居住區,等於說是下了「崗」就離村莊不遠了。

  按照常理,崗不同於山,一個再大的崗不也會綿延很長,走田間小路頂多半個小時就能走過去,但我感覺我們走了很久還是沒走下崗。

  我們三個剛才是一邊走路,一邊憑著經驗在走路,現在遇到怪事後,才仔細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這一看不要緊,我們根本就不是在崗上,而是在崗下,但是崗下卻不是村莊,仍然是一大片田地。

  二叔顫巍巍地說:「哥呀,這是哪兒啊?咱們不會是遇到那什麼了吧?」

  我也害怕起來,我問二叔道:「二叔,遇到什麼了?」

  二叔幽幽地說了一句:「鬼打牆……」

  老爸罵了一句,說:「屁鬼打牆,咱們剛才在山裡那才是鬼打牆呢,現在這是鬼遮眼!」

  鬼打牆,鬼遮眼。

  我不由地打了個冷顫,這些名號一個比一個聽起來嚇人,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這麼挑戰我的膽量?

  我看了看四周,一片無邊黑暗的莊稼地,忽然在我們站的位置左邊不遠處,我看到了一條被月光照的發亮的路。

  我驚喜地喊道:「老爸,二叔,快看,這裡有路!」

  二叔和老爸面面相覷地看了一眼,然後老爸問我說:「元方,哪裡有路?」

  我指著腳下前方的路,說:「這不是路嗎?你們看月亮照的多亮!」

  說完,我就要走過去,老爸一把把我拉了回來,說:「站住!那裡沒路!你往哪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