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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從北京到北平(二)

    “你是說……”葉克難倒吸一口涼氣,“皇家風水師李先生的幼子?”
    “正是他。”
    “怪不得,第一眼見到此人,便有一股肅殺之氣。”
    “葉探長,袁世凱稱帝那年,以及張勳復辟那時,秦北洋兩次遭遇太白山刺客們的襲擊,您都恰到好處地及時相救,這可不是巧合呢。”
    說話的是李隆盛,不知不覺間,他已站在葉克難與秦北洋的身後。
    “此話怎講?”
    葉克難沒有輕易否認,便讓秦北洋覺得驚奇,關於這個問題,他也思量過許久,哪有那麼巧合之事?但過去葉克難並未正面回答過。
    李隆盛微微一笑:“葉探長,您收到的那些小紙條,都是我托人送給您的。”
    “你……”葉克難舒展雙眉,“原來是你!”
    “慚愧慚愧,我雖在太白山長大,身在刺客們陣中,但我太瞭解阿海了,我怕北洋你會遭遇不測,便還是向葉探長通風報信了。”
    秦北洋也瞪大雙眼:“如此說來,是你和葉探長共同救了我的命。”
    李隆盛點頭道:“直到第三次,我才沒有通知葉探長便是國會議員曲靖和被刺,你追蹤阿海與脫歡到鐵獅子胡同的陸軍部。是我親手將昏迷中的你帶走,連夜乘坐火車再換快馬上了太白山。因為我得到孟婆的指令,必須讓你活下來,絕對不能有半點傷害。”
    “想不到,你們還有那麼多秘密。”
    小郡王打斷了他們憶舊,單刀直入,說起此次拜訪的要點阿海毀滅了太白山,得到唐朝小皇子的棺槨與屍身,又綁架了洛陽盜墓村的首領小木,下一步行動目標,極可能是清朝東陵。
    “東陵?”葉克難裝作不慌不忙,其實內心已波瀾起伏,“如今局勢動盪,東陵處於北京與山海關之間,長城腳下的軍事要地,兵連禍結的重災區。於盜墓賊而言,卻是動手的好時機。”
    “不錯,葉探長,但僅憑我們幾人,未必能阻止得了阿海。而且我聽說,東陵所在的遵化縣,如今駐紮著上萬人的軍閥潰兵原屬直魯聯軍麾下的孫殿英部,已被國民革命軍收編為第十二軍。”
    “我明白了,你們要阻止阿海與軍閥盜墓,保護清朝皇陵。清朝的是非功敗,留待歷史學家去評說,但這清朝皇陵,卻是絕對動不得的!”
    “但我想,阿海也不會輕易動手。”安娜開始分析了,“葉探長,你想想,若是真有人要動手,他們會有什麼準備工作?”
    葉克難在四合院裡踱步,又摸了摸九色的腦袋說:“我想起一人,或許可以幫助我們!”
    後海北沿,蕩漾的水面上開滿了荷花,竟有江南水鄉的錯覺。一路上的都是王公貴族的宅邸,其中最顯赫的一棟,便是當年的攝政王府,也是末代皇帝溥儀的出生地。
    李隆盛認得這個宅門,卻在門檻前停下不動:“對不起,葉探長,我不能進去。”
    “因為二十年前的舊事?”
    “當年攝政王載灃為了抓我,派兵偷襲了太白山,激起一連串腥風血雨。我怕見到載灃之後,忍不住當場刺殺了他。”李隆盛摸著腰間匕首說,“當我長大成人,曾經無數次探訪攝政王府,知道這裡頭戒備森嚴,幾番刺殺不成。我怕是今日進去,反而自投羅網。”
    “也好,你在王府外等著吧。”葉克難剛走出幾步,又回頭,“若非攝政王的密令,我也不可能在天津找到北洋。載灃並非惡人,只是各為其主,勸你一笑泯恩仇。”
    “一笑泯恩仇?”李隆盛後退半步,“談何容易!”
    葉克難、小郡王、秦北洋、歐陽安娜帶著九色進入攝政王府,果然在第一道門廳被搜身檢查,交出所有武器。即便安娜這樣的女眷,也被王府的健婦搜身。
    終於,葉克難領著大家在西花廳見到了攝政王。載灃已經四十五歲,依然留著辮子,身著長袍馬褂,逗著鳥籠子裡的畫眉。
    “呦,我的大探長,什麼風兒把您給吹來了?”
    攝政王對於葉克難頗為客氣,命人給客人們上了鐵觀音茶葉,京城的蜜餞,還有西洋的糖果和巧克力。
    攝政王拋開旁人,卻只注意到九色,讚歎這頭藏獒漂亮。他還大著膽子靠近九色,撫摸小鎮墓獸的赤色鬃毛,秦北洋真擔心九色會把攝政王的腦袋給咬下來。
    小郡王是世受皇恩的蒙古諸侯,逢年過節都會來拜訪孝敬攝政王,老郡王吩咐不能丟了的老規矩,上來就給載灃磕了個頭。攝政王皺起眉頭道:“小郡王啊,什麼年頭啦?還搞這一套?大清早就亡啦,皇上也從紫禁城被趕到了天津租界。而您可是中華民國的紅人,折煞我這遺老了。”
    攝政王口中的“皇上”,就是他的兒子愛新覺羅溥儀。
    帖木兒起身道:“王爺,此番我與葉探長登門拜訪,是想打聽一件事兒。”
    “但說無妨!”
    葉克難抓著秦北洋的手說:“好啊,王爺,我先帶一位小朋友給您見見。”
    秦北洋心想我都二十八歲了,兩鬢斑白,還什麼小朋友啊,也許在葉克難心中,他永遠都是天津德租界裡九歲的仇小庚。
    “這位少俠是……”
    攝政王見多識廣,看到秦北洋魁梧的身材,炯炯有神的雙眼,以及長髮披肩的氣概,要麼是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要麼是行走四方的江湖豪俠。
    “王爺,您還記得嗎?二十年前,您給我修書一封,讓我尋找一位皇家工匠失散的幼子。”
    “這……”載灃喝著蓋碗茶,看著西花廳的地磚,“對!想起來了!那老工匠就在這個地方磕頭,腦門把我的地磚都砸碎了。那天還來了太白山的……哎呦……不說啦……”
    “我就是秦海關的兒子。”
    秦北洋直截了當,面對攝政王,沒有任何禮節。如果載灃不提老秦磕頭砸碎了地磚,說不定秦北洋還會看在老爹面子上鞠躬作揖。既然提了這檔子事,反而讓秦北洋挺直脊樑,雙目直視二十年前的帝國獨裁者。
    氣氛略尷尬,小郡王拉了拉秦北洋說:“王爺,我這位朋友,在外頭闖蕩多年,不知京城的規矩禮節,請您多擔待了。”
    攝政王坐回到太師椅上:“無妨!見到我當年親筆信解救的孩子,而今長那麼大了,我自然高興都來不及呢,這可是積陰德的好事兒呢。”
    秦北洋正想說若非你的一紙密令,我的養父母也不至於慘死,但葉克難在場不說罷了。
    “王爺,還是說正事兒吧。當年您要我這孩子,是為修建德宗崇陵的鎮墓獸。如今我們再來找您,卻是為了東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