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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飛行的阿海(二)

    歐陽安娜似乎看出了某種秘密。
    “破相後的我惱羞成怒,刺出一匕首。但那男孩異常敏捷,竟躲過了這一擊。然後,葉探長,你就出現了。”
    “不錯,我向你打了一槍,卻被你躲過了。”
    “你又向老爹開了一槍,打中他的左肩。而我用那根竹竿,刺中了你的胳膊。我和老爹趁機逃出了四合院。”
    葉克難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幫著阿海撣去煙灰,再把下半截塞到他的嘴裡:“我記得,就是你小子,疼死我了!當時還有第三個刺客,就是你說的鬼面具——李高樓?皇家風水師李先生的幼子?”
    “不錯,他只在巷口望風,沒有參與殺人行動,也沒暴露那張鬼臉。”
    “聽起來很險!要不是第二天,我帶著秦北洋離開天津,輾轉來到戒備森嚴的皇陵,恐怕你們還會找上門來。”
    “行動失敗後,我們返回太白山,重建天國基地,再造榮光大殿,暫由孟婆統領大夥兒。哪怕沒了天王,刺客教團仍要存在下去,不推翻清朝誓不罷休。”
    “數年後,袁世凱稱帝的元旦,你們又出現在香山,藏在棺材裡行刺秦氏父子。”
    阿海卻搖搖頭:“不是行刺,還是綁架。袁世凱本是朝廷鷹犬,中華民國的竊國大盜。他一稱帝,必會營造陵墓,秦氏墓匠族不可或缺。通過前清內務府的關係,我查到他倆下落,便找人偽裝喪家而來。”
    煙頭燃盡,葉克難將其掐滅,低聲說:“老天有眼,我又一次打破了你們的計劃。”
    “一年半後,張勳復辟,我們製造了北京監獄大屠殺,想從獄中劫出秦氏父子。”
    “你們還想阻止復辟的清朝營造陵墓,秘不示人的動機!”
    阿海緊盯葉克難的雙眼,彷彿將審訊與被審訊者顛倒了:“葉探長,我有一個問題——十二年前在天津德租界,我們尾隨你來到仇德生家。但在袁世凱稱帝的香山雪夜、張勳復辟的北京監獄,您兩次突然出現救了秦氏父子,這不是偶然吧?”
    “哈哈哈……當然不是偶然!這個秘密,我可不能告訴你。”
    葉克難回憶起香山雪夜,前一晚,門房送來紙條,上書七個字“香山秦北洋危險”。當天凌晨,他就帶軍隊出發,正好救了秦氏父子,再送去太行山的袁世凱陵墓,也是一種保護。
    第二次,張勳復辟,同樣是門房送來紙條“北京監獄秦北洋危險”。葉克難速速趕往監獄,幸好典獄長是他在高等巡警學堂的同學,差一點就讓刺客們得手了。
    名偵探繼續審問:“民國六年,秦北洋和齊遠山逃亡上海,你們製造了公共租界虹口捕房慘案。”
    “為了小木!自古以來,無數的盜墓賊想要打開白鹿原唐朝大墓,竊據唐朝小皇子的棺槨與屍身,卻無一例外地失敗。如果小木完成了這件事,必是一個特殊人物。所以,我們從虹口捕房劫出了他。”
    葉克難已對於這套邏輯爛熟於胸,搖頭說:“我認為這只是愚昧的迷信。”
    阿海瞇起眼睛,想起小木白皙細嫩的臉龐:“我對他很好,甚至掏心窩子。他也告訴我——秦北洋,就在海上達摩山,相比千年未腐的唐朝小皇子,他倆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因為庚子年,秦北洋就出生在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宮,小皇子的棺槨之上。”
    刺客阿海幽幽地說:“盜墓界還有一種說法——唐朝小皇子埋葬在白鹿原一千二百年後,必將重新降生於人間。”
    西安城的鐘鼓樓,又打了四更天。
    天明時分,西安城內的鐘鼓樓,籠罩在金燦燦的晨曦中。北院門的餐館肉鋪都開了張,飄著羊肉泡饃的香味。
    陝西督軍衙門,戒備森嚴的密室內,審訊已持續整整一夜。
    “我累了。”阿海淡淡地說,他看了一眼手背上插的輸液管子,“我想休息。”
    “我也累了,但我必須守在你身邊。”
    葉克難有半句話沒說——像你這樣危險的人物,我怕你隨時會逃脫或自殺或殺光周圍的看守。
    “我還有一個問題!”安娜的雙眼通紅,“阿海,你殺了我的父親歐陽思聰,就是為了尋找丟失在東海上的一百萬兩庚子賠款白銀?”
    “安娜小姐,歐陽先生是一代梟雄,我以為他被我控制住了,沒想到他掙脫束縛,舉槍要射殺我,我只能殺了他。很抱歉。其實,我的真正目的,是白鹿原大墓裡挖出來的鎮墓獸。”
    “九色……”
    “秦北洋成了幼麒麟鎮墓獸的主人,這讓我放棄了搶奪小鎮墓獸的計劃,因為人可以背叛,可以被利用和誘惑,但鎮墓獸永遠不會。最讓我震驚的是,秦北洋屠殺了東海惡龍鎮墓獸……”
    “他是屠龍英雄。”
    “何止屠龍!秦北洋就是那個人,唐朝小皇子死後一千二百年,注定要天翻地覆的那個人。”整晚的審訊過後,阿海第一次表現出了恐懼,“數日之前,我一度以為殺了他,但他又捲土重來!秦北洋是不死的。”
    不死的——安娜想起兩年前,北極冰海孤島,墜入維京陵墓火山口的秦北洋——如果早點確信這句話,她也不會貿然嫁給齊遠山,釀成如今的大錯。
    “刺客老爹現在何處?”
    葉克難中止了歐陽安娜的問題,還是問些實際的吧。
    “他死了。”阿海淡然地回答,就像死了一隻蟑螂,“是我殺的,幾天前。”
    名偵探皺起濃濃的眉毛:“十二年前,第一次見到你們,我還以為你們是父子。”
    “情同父子。”
    “你那麼冷血?”
    阿海右臉上的刀疤發紅,嘴角掛著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我從四歲那年開始,就變得冷血了。”
    “四歲?甲午年?”
    “是。”阿海閉上眼睛,“佛曰:受身無間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你是在褻瀆佛陀!”
    歐陽安娜控制不住要去揍他了,還是被葉克難死死攔住。
    “喂!你知道秦北洋現在哪裡?”
    “太白山。”阿海閉上眼睛,“阿幽大概已經嫁給他了吧。”
    此言一出,葉克難還沒明白過來,安娜感到眼前一黑,也許低血糖,也許急火攻心,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