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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後山鬼叫

  那聲音是在夜幕開始降臨的時候傳來的,第一聲是無比尖銳的尖叫。我聽得出來,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此時此刻。月亮還沒有完全升起來。剛好掛在後山的山巔出,就好像是剛爬上山頂,要休息一會兒。好一陣都沒有躥出頭來。
  農村的夜晚本來就就很安靜。村頭那邊要是有兩口子吵架。村尾王關生他們家都能聽見。第二天就能繪聲繪色的把兩口子吵架罵的什麼話都能講出來。----當然了,這多少還是有些誇張,但是農村裡的安靜,確實是大城市裡沒法體會的。晚上閉眼一睡覺,如果沒有月亮的話,趕緊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都是安靜的,睡的賊香!
  所以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傍晚,這一聲慘叫就顯得極其突兀。而且聲音本來就很大,整個村子的村民,除非是聾子。否則誰都聽得見。我正擔心這會不會引起村裡人的恐慌,就又聽到一聲更加詭異的聲音傳來。
  這一聲不是之前的那種慘叫,而是一聲低吟。聽上去好像是一個人在講話。但是認真去聽的話。又沒有人在講話,就是那種竊竊私語的感覺,好像是在睡覺的時候,有人在你耳邊輕聲低語,可是真的想要聽清楚是什麼聲音,那聲音就又消失不見了,聽上去很讓人心煩。
  我看見張哈子他們三個全部轉頭看向後山,而且眉頭緊皺著,一言不發,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陳先生已經拿出銅錢放在手裡一字排開,應該是在算著什麼東西。
  我媽原本是在廚房裡洗碗,但是聽到這個聲音後,手都沒來得及擦乾就跑出來,喊了一聲我爸的名字,那神情我看的出來,是恐慌。
  我很瞭解我媽,是典型的農村婦女,村婦們該有的性格在她身上都表現的淋淋盡致。但是有一點,我覺得我媽最特別的就是,她不管是遇到什麼事,即便是哭,也不會恐慌。比如當初我爸失蹤的時候,我媽就是抱著我在一個勁兒的哭,但是那個時候,我記得很清楚,我沒有從我媽的神情上看到過她恐慌的樣子。
  可是,這一次,為什麼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爸對著我媽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然後走到陳先生的面前(我爸對陳先生的信任程度,遠遠超過張哈子,沒辦法,農村人就相信一個論資排輩,而這個「資」並不是說資歷,而是年紀,陳先生年紀幾乎是張哈子的兩倍,不相信他信誰?),問陳先生,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陳先生看了一眼手裡的銅錢,又看了一眼張哈子,張哈子一巴掌就拍過去,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看我搞么子?他問滴是你,又不是問我!
  很明顯,張哈子這是傷自尊了。張哈子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時候成熟的要死,有時候又會在這種小事上斤斤計較,就好像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或許也正是他這樣的性格,才會在每天都高強度緊張的匠人生涯裡面,保持著最初的本性,不至於被種種誘惑所迷惑,也不至於在高壓之下變成精神病。
  陳先生看到張哈子這個態度,也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於是對我爸講,洛老弟,村子裡以前聽到過這個聲音沒?
  我爸想了想,講,聽到過,但是不曉得是不是這個聲音。
  我爸講完之後,就有歪著腦殼聽了一下。我也順著聲音聽過去,那個聲音又變了,不再是之前的那種竊竊私語,而是一種呻吟,就好像是在承受莫名的痛苦一樣。「哎呀——」「啊呀——」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說真的,也虧得是這裡有這麼多人在,要是就我一個人在屋子裡的話,我肯定是用被子蒙著頭,躲在牆角去了。哪裡還管是不是大夏天的。只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一些匠人的知識,我肯定是不會去牆角的,因為牆角這些陰暗的地方,本來就是陰人的聚集處,往牆角躲,不正是躲在陰人的腳底下麼?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站在屋子的中央,這才最安全。當然了,前提得是你不害怕。
  我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下意識的往張哈子和凌絳之間的位置挪了挪。張哈子看見我的動作,一腳就踹過來,還好我躲得快,他只是把我的椅子給踹翻了。
  陳先生又問我爸,大概是么子時候聽到過?
  我爸講,應該是二十四年前。
  陳先生很是詫異的問,記得啷個清楚?
  我爸指到我講,沒得辦法,那一年,生咯這個狗雜種。
  「庫擦」一聲,張哈子和陳先生的椅子同時向後翻倒,兩個人同時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他們兩個異口同聲滴講,辛未年!?
  而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面傳來一陣陣的敲門聲。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十二金牌風波亭,嚇得我趕緊拿起篾刀準備戰鬥。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村民們喊陳先生的聲音,我這才知道,是村民們害怕了,所以跑來找陳先生了。我趕緊跑過去開門,他們進門看都沒看我,就往陳先生哪裡一路小跑過去。
  我知道,我們洛家在他們王家人的眼裡,就是一個災星,所以如果有可能,他們是不願意和我們家多打交道的。所以不看我也是正常。
  但是張哈子卻一路小跑過來,對我講,你就任由他們這個態度?
  我講,我都習慣了,不然還能和他們理論理論還是咋的?
  張哈子講,沒想到你哈蠻想得開滴,我哈怕你想不開自殺。我問你,你曉得後山那個聲音是啷個回事不?
  我搖頭,講,你曉得?
  張哈子講,剛剛你爹老子講,二十幾年前,和今天晚上是一模一樣滴,也是這個聲音。當時你爹老子滴爹老子對他講,這是後山上有一隻鬼。
  我聽到這話,驚詫的講,你的意思是,當年我爺爺講這是後山的一隻鬼?
  張哈子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講,你爹老子是啷個講滴,但是沒得好多滴可信度。你想一哈,二十五年前,你爺爺六十多歲,天底下滴匠術哈有他不會滴?可以講那個時候滴洛朝廷應該是巔峰時期老,有哪個不長眼滴陰人敢明目張膽滴到他面前丟人現眼?
  我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但是如果我爺爺當初除掉了那個陰人,為么子這聲音二十五年了又出現了?
  張哈子講,這是你爺爺滴佈局,老子一哈哈沒看透,不過有一點老子曉得,你娘老子有些不正常。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這一點我也發現了。村民們把陳先生團團圍在中間,我聽見陳先生一頓亂侃,么子山神顯靈滴屁話都冒出來了,但是對付那些村民卻很是有用。而我媽站在廚房門口,一臉茫然的看著她眼前的這些村民,那副表情,看得我很是心痛。我急忙走過去,問我媽啷個了。
  我媽講,沒得事。對咯,你是不是到重慶找到工作咯?你明天就上班去,我給你準備吃滴去。
  講完話,我媽就轉身進了廚房,準備乾糧去了。
  但是我媽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不對勁。以前我媽都是捨不得我走,現在怎麼巴不得我離開了呢?
  陳先生把那些村民也給哄走了,我爸也去外面張羅凌絳晚上睡覺的地方,最後院子裡就只剩下我們四個人。
  張哈子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嘀嘀咕咕的講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當時我並沒有意會到張哈子這句話的深層次含義,等我終於明白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我爸回來,領著凌絳去他新張羅的屋子,我和張哈子路上去作伴。這間屋子就是我二伯回來時候住著的,常年沒什麼人住,現在給凌絳住剛好合適。把凌絳送到之後,我就準備跟我爸回去,但是張哈子講,你就留她一個人到這裡?你屋滴婆娘你不曉得心痛?
  我看了一眼凌絳,凌絳沒講話,回屋去睡了。
  我講,你莫亂講話,我和她現在只是同學。
  張哈子很是鄙視滴講,都不是從同學開始滴?先是同學,然後同居,然後生娃,現在年輕人不都是這個套路?
  我被張哈子的話震驚到了,我簡直都不曉得該怎麼說他了。但是他立刻笑到起講,就你這出息,你也找得到婆娘?洛叔,你講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爸只是露著一口黃牙笑嘻嘻的在一旁點頭,么子話也不講,看得出來,他對凌絳這個「兒媳婦」還是很滿意的,而且也是很想抱孫子的。
  最終我還是沒有留下,回去和張哈子他們兩個擠一間房,我和陳先生睡地板,沒辦法,張哈子有刀,篾刀手裡出政權啊!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聽到有人敲門,張哈子爬起來一腳把我踢起來,讓我去看門。我走到院子外面,剛打開門,就差點嚇死。我看見一個臉色慘白的紙人,雙手捧著一個骨灰盒,站在門口,圓鼓鼓的眼睛盯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