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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畫一張臉

  是張哈子的聲音!
  他終於出現了!
  我趕緊出聲喊張哈子,但是聲音卻是從小女孩的頭上發出來的,我不知道張哈子看到這個詭異的場景會不會以為我被那個小女孩兒吃了。於是我趕緊對張哈子解釋講。我的臉被這個小女孩偷了。趕緊一刀砍下來給我換回去!
  張哈子站在我面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然後一巴掌打在我的後腦勺上。然後一腳踹在我的膕窩處,我當即就跪倒在地上。
  然後我聽見張哈子罵了一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能不能給老子省點心?
  我覺得張哈子是真的氣慘了,一個大好的重慶爺們兒。竟然硬生生的給飆出了東北話來。
  不過想想也是。要是我,我也會氣糊塗,這才多大一會兒,我就被這個小女孩兒把臉都給偷走了,換做是誰。都會生氣。但是,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近來都已經不怎麼招陰了,可是腳上又多穿了一雙陰鞋。這能不招陰嗎?而穿上這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注意啊。這也是經過你張哈子同意的我才穿的。就算是要追究責任,你張哈子也有一份。
  當然了,這話我也只敢在心裡面想想一下,不可能真的說出來,要不然我不被他打死也要被他打殘。
  我看見張哈子在「我」的四周放了四根長短一樣的竹筒,在竹筒的左右兩側各自放了四枚銅錢。手法看上去很像是奈河橋的擺法,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用的是竹筒而不是紅線。
  張哈子以前給我說過,天下間的匠術,其實大多都是相通的,完全沒必要拘泥於某一樣東西,只要能夠完成那個形式,那麼相似的那一種東西,甚至是那一類東西,相互之間都是可以替代的。當然了,原裝的東西肯定是最好的,效果也最好。但是在沒有情況下,換用其它的東西也完全是可以的。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引魂渡河,難道真的去弄一條河出來,簡直是勞民傷財,還不能及時的處理好。所以用一盆水來代替一條河,不進快捷,而且還實用。所以,我想這些竹筒應該就是代替紅線的存在,畢竟張哈子可沒有像陳先生和凌絳那樣隨身攜帶紅線。
  可是,當他把最後一枚銅錢放下去之後,我就感覺到我好像是掉進了一個深水潭裡面,四週一片漆黑,而且冰冷刺骨!
  我明明記得那堆小篝火就在我的身後,就算是火光熄滅了,也還有火星可以照明,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下子全黑了。再退一萬步講,如果真的是火熄了,那這個山洞也不可能一下子變得這麼冷!這簡直冷的我上下牙齒都要打顫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它說它不要待在這裡,這裡好冷,它要爬上去,要曬太陽……
  我聽到這裡,心想難道它以前就是待在這種地方的嗎?
  也對,我爸不是說過嗎,這個小女孩是在自己家洗頭的時候淹死的,所以被水面一照,上下對稱才會出現腦袋前後都是馬尾辮的樣子。也正是因為被水淹死,所以它才會一直覺得很冷,覺得是在深深的水潭裡面。
  另外,前面也交代過,如果是死在水裡面的話,那麼陰人是不可能跑出水面的,除非是找到替死鬼,而小女孩之所以之前能一直跟著我,就是因為它的身體並不是死在水裡面。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會那麼冷。
  突然間,我感覺到眉心一痛,我下意識的要閉上眼睛,可是在我徹底閉上眼睛之前,我看見我的身體在飛快的上升,而那個小女孩的身體卻在不斷的下降,它所待的那個地方,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口井!而那個小女孩,我終於看見她的前面不再是一條馬尾辮,而是一張大餅一樣的臉!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四周已經一片明亮,那對小篝火還在,張哈子正一屁股坐在小女孩的面前,低著頭在寫寫畫畫。
  我低著頭看了一眼我的雙手,手上握著蒲扇和燒火棍。我趕緊扔下燒火棍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也就是說,剛剛我眉心痛的那一下,應該就是張哈子一篾刀把我的臉從小女孩的腦袋上劈了下來,然後又給我裝回了我自己的頭上。而這個過程不過是我一眨眼的功夫,可見張哈子的速度有多麼的快!不愧是幾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匠人!
  重新控制自己身體的感覺真好,我趕緊原地蹦了幾下,怎一個爽字了得?
  不過我並沒有高興多久,因為我看見那個小女孩的身體還在竹筒圍成的水井裡懾懾發抖。我問張哈子,現在是在幹麼子?
  他講,給它畫一張臉。
  他說話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張哈子的身邊,然後看著張哈子膝蓋上有一張紙,上面畫了一個小女孩的臉部輪廓,正在畫它的眼睛。看到這裡,聯想到張哈子的職業,我趕緊一把搶過張哈子手中的畫筆,對他講,我來畫。
  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是不是懷疑我滴畫畫水平?
  我講,那倒不是,我是從來就沒相信過。你自己看看你畫滴那些紙人,那個不是眼睛整的圓鼓鼓的?這樣的臉,你也好意思拿出來?
  張哈子講,那是老子不像畫得漂亮。免得這些傢伙通靈招陰----你個狗日滴,難道你就畫的好看?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張哈子湊到我身邊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確定你滴專業不是美術系滴?
  我講,不是。我爸從小喜歡畫畫,這是他教我的。
  確實,如果當初環境條件允許的話,我覺得我爸都很可能是一個畫家了。只可惜,他的雙手,現在已經在田地裡磨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再也不能握筆了。
  我一邊畫,一邊聽張哈子給我嘮叨,他講,你曉得死人畫臉最關鍵滴是么子不?
  我搖頭,表示不曉得。
  他講,是不能帶半點感情色彩。你畫滴時候一定不要想到某一個特定滴人,也不能懷著悲憫滴心思,要不然,你想滴那個人肯定會折壽。
  我心裡一驚,我講,那該怎麼辦?
  張哈子講,我就曉得你個哈挫挫肯定是想到婆娘老!你以為畫這個東西很簡單?放屁!畫畫滴時候腦殼要放空,就這一點,就沒得幾個人做得到!
  我剛好把一張畫畫完,說實話,我畫畫的時候,的確是想到了劉桑禕那張臉。不是她平日裡狐媚的臉,而是她臨死時候那張悲苦的臉。現在看來,這張臉肯定是不能夠再用了。
  沒想到張哈子一把將畫扯過去,然後在上面鋪了一張白紙,就開始動手在上面臨摹起來。
  我去,這尼瑪真是一個好辦法!這樣,只要一心一意的去繪製白紙地下的那張畫,根本就不會思考到任何人和事。不得不說,張哈子這腦殼運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沒多久,張哈子就畫完了一張畫,然後他讓我把這張畫在火堆上烤一下,把墨水烤乾。之後他把這張紙,揉成一個卷,放進一個竹筒裡面,上下使勁兒的搖晃了幾下,等到再抽出來的時候,白色的紙已經變成了黃色。
  我看見張哈子雙手拉著紙的邊角,然後站在小女孩的身前,雙手一抖,紙上面的那張臉就掉了下來,從「井」口落下去,剛好和小女孩那仰望著的頭緊密貼合在一起。
  弄完這個之後,張哈子撤下小女孩四周的竹筒。我看見那個小女孩欣喜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噗通一聲跪在我們面前,衝著我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三聲之後,小女孩徹底的消失不見。
  張哈子講,其實有時候陰人比我們所瞭解的要單純的多,它們想要的,也比我們想要的少得多。是我們自己人心太複雜,最後受傷害的,永遠是那些無知滴人。剛剛那個小女孩就是其中一個。而這裡面,你爺爺洛朝廷,有不可推卸滴責任!如果老子沒猜錯,這個小女孩和你滴出生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