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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只是一個開始

  陳先生曉得我們聽不懂「偷天換日」是個么子概念,於是開始主動解釋。
  他講,廷公墳下面這位埋的地方應該不尋常。有點像「老虎地」。又有點像「八卦地」,至於到底是個么子地,我看不出來,這是那些風水先生擅長的事。不過廷公肯定是曉得滴。不然也不會囑咐你們一定要埋到那個地方。我估計,廷公不僅曉得那塊地。而且還曉得下面有座墳,而且看出來那座墳最近要得勢,所以他用了「偷天換日」的手法。把自己埋了進去,偷了之前那位的運勢,換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兩百多年的運勢,廷公講偷就偷,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狠。
  我二伯問。這個啷個講?
  陳先生說。你想。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在地下攢了兩百多年的運勢。突然來了個外人。要和你搶,你願意不?肯定不願意撒!但是那個人硬要和你搶,你啷個辦?肯定是狠狠的拾撮一頓是不咯?問題是如果這個人是你打不過的傢伙呢?那就很簡單了,那你就只能選擇他的家人下手咯。這就是同樣的道理。地下的那位選中了這個小娃娃。所以講,廷公是真的狠,萬一他算錯咯,他的孫娃娃不是就沒得咯?
  陳先生頓了頓,繼續講,這哈是他狠的第一點,其實他最狠的地方不是到這兒,而是他對他自己更狠!
  二伯忙問,這又是啷個回事?
  陳先生講,你曉得「偷天換日」的其中一個條件是么子不?
  我們都搖頭。
  我看見陳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講:我雖然不是趕屍一脈的人,但是我也曉得,不,應該只要是圈裡的人都曉得,要用「偷天換日」的一個條件就是,必須是活人埋進去,也就是講,必須要活埋!
  我大伯,二伯,以及我,全部瞪大著眼睛,特別是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只覺得是一片空白!
  如果陳先生講的是真的,那麼,我爺爺其實是沒有死,而是我們把他給活埋了!?
  陳先生應該是看出了我們臉上的痛苦,所以開導我們講,你們也不要難過,這是廷公他自己的選擇。
  「啪!」我大伯直接一耳巴扇到自己臉上,不斷重複道:「應該送醫院滴,應該送醫院滴……」
  陳先生講,就算是送醫院,醫院也是下死亡診斷。廷公的手段,應該是趕屍匠一脈裡的「煉活屍」。也就是講,他把自己煉成了一具屍體,要不是圈內的人,不可能曉得他其實哈活到起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廷公下葬前的嘴巴應該是閉不上滴,而且越張越大。那是因為,他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所以才會大張著嘴巴。而且大張著嘴巴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是要吸噬地下那位的運勢滴。
  這個陳先生並沒有看到我爺爺的屍體,但是卻能根據他之前挖我爺爺的墳就知道那麼多事情,而且說得基本上一點都沒錯,不得不說,這位陳先生的本事簡直沒話說。可是即使是這樣一位厲害的角色,都還說在我爺爺面前算是剛入門,那我爺爺到底已經厲害到什麼樣子了,我幾乎不敢想像了。
  陳先生看了一眼我二伯,繼續講,你之前問我你爹老子的屍體到哪裡去了,我現在可以和你講,你爹老子的屍體,現在就應該躺在地下那位的墳裡。所以你不要再四處亂找了,找也是找不到滴。另外,我要提醒你們一句,你們想都不要想到去挖墳,我跟你講,那座墳,現在哪個挖,哪個死!
  我問,為么子?
  陳先生講,為么子?我好不容易讓那座墳安靜下來,要是哪個再去吵到(打擾的意思)它,到時候不僅僅是地下那位,還有你爺爺,都不會放過他,你自己想哈子,被這麼兩個狠角色記恨,哈有活的命不?
  我二伯講,那我爹老子還會再爬出來不?
  說到這裡,我看見陳先生的身體明顯的震了一下,很顯然,他是在害怕。
  陳先生講,你最好是求菩薩保佑你爹老子不要再出來咯。不然……
  「不然么子?」二伯著急的問道。
  陳先生講,之前的萬鼠拜墳你看到了吧?這種情況在歷史上只出現過一次。據說是兩千多年前,發生到山西長平,有人把自己「煉活屍」,煉出了萬鼠拜墳,結果一支軍隊平白無故的消失咯。而這支軍隊,一共四十五萬人!
  我聽到這裡,腦子裡嗡了一下,脫口而出:「白起?長平之戰?」
  「么子白起黑起?我沒聽過,我也只是聽我師傅講滴。他老人家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以後你個瓜娃子要是遇到萬鼠拜墳,給老子有好快跑好快,有好遠跑好遠。要不是我不能走夜路,我早就離開這裡咯。」陳先生說話的時候身子都還在顫抖,似乎還在害怕之前看到的那個場景。(後來我才曉得,他們做孩匠的,是不能走夜路的,因為他們腳下的鞋子,有一隻,是陰鞋。)
  大伯問我,么子喊過長平之戰?
  我講,長平之戰,是古時候秦國和趙國打戰,因為發生在長平,所以叫做長平之戰。最後,趙軍戰敗,秦軍獲勝進佔長平,並且坑殺趙國40餘萬降兵。而率領秦軍的將軍,就叫做白起。(具體的長平之戰歷史書上有記載,不清楚的也可以百度一下。)
  二伯問陳先生,老同學,你是講,我爹老子會殺人?
  陳先生搖搖頭,講,我現在也講不清楚。一開始我以為廷公只是為了吸噬地下那位的運勢,所以也就幫他一把。我把碑頭倒立過來,是要讓廷公穩穩壓過那位的意思。而且我還放了一雙我的孩子到碑的上頭,應該不會有好大的問題。但是接下來的萬鼠拜墳,我是啷個都沒想到。要是曉得會是這麼回事,打死我都不會來這裡。
  那我們現在啷個辦?二伯又問道。
  陳先生講,我是真的不曉得啷個辦咯。我現在連這些老鼠拜的到底是地下那位還是拜的你爹老子都搞不清,我能有撒子辦法嘛?反正明天天一亮我就走,後面的事情,我是無能為力咯。
  我問,那些老鼠拜的是誰,有么子區別不?
  陳先生講,如果拜的是廷公,那還好說,畢竟他生前就是趕屍匠,得了地下那位的氣運之後,被萬鼠朝拜,理所當然。如果拜的是地下那位,說明它已經成了氣候,那麼那些吵到過(打擾過)他的,也就是你們村子的人,都要死!
  聽了陳先生的話,大伯,二伯,還有我,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我原本以為這個世界都是辯證唯物主義的,什麼鬼魂啊,妖怪啊,都是虛構出來的東西,可是如今的遭遇,幾乎是完全顛覆了我的世界觀。
  可是我還是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不明白,為什麼我爺爺那麼慈祥的一位長輩,就成了陳先生口中的趕屍匠了?他為什麼又要活埋自己去煉什麼活屍?地下的那位到底又有著什麼樣的身份?我爺爺生前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那些萬鼠朝拜的,到底是誰?
  我彷彿又看到在爺爺墳前,成千上萬的老鼠直立在墳的四周,用它們的前爪,把它們的鬍鬚從下往上朝天捋起,就好像一手持著三炷香朝拜一樣的場景。
  在回來之前,我以為爺爺的去世是一個人的終結,卻沒想到,這僅僅只是這個故事的開始……